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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陶枝眨了眨眼,然後俯身抱住了他。

    她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背:「你去看看她吧。」

    季繁頭埋在她肩膀上,聲音悶悶地說:「她不想,她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她想的,」陶枝哽著嗓子,忍住哭腔,「她想見到你,她最想見的就是你,你一直知道的,她最喜歡你。」

    陶枝不知道季繁有沒有去看過季槿。

    只是後來的某一天晚上,少年忽然很晚才回家,陶枝帶著一邊耳機正在客廳里來迴轉圈兒被英語單詞。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枝枝。」他啞聲叫她,「我會保護你的。」

    耳機的一端是舒緩安靜的英文歌,另一端,少年的聲音低沉,他紅著眼睛,堅定地看著她:「我會長大的,會變成男子漢。老媽,老陶,還有你,這個家,我都會好好守著。」

    是誰說過,每個人長大,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某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不再能依著自己的情緒和性子做事,明白了這個世界其實對每一個人都很殘酷。

    它清醒又明白的告訴你,你總有一天要走出自己頭頂這片被保護著的安寧土地,然後成為別人的守護者。

    -

    陶枝在三中度過了比她想像中更加自在的日子。

    家教依舊在上,上課的時候的專注和一張一張做不完的卷子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卷面上的紅色越來越少,做題的速度從慢到快,錯題本的厚度從薄到厚又到薄。

    這些都習慣的統統讓她有些不太記得,自己最開始拼命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江起淮這個名字好像只是成為了一個契機,而不是目標。

    她再沒有在任何地方碰到他,她刻意避開了所有他出現過的地方以後,然後意識到,原來在偌大的城市裡,想要偶遇一個人,是件很難很難的事情。

    高三的一模,她第一次拿到了700分。

    她站在山頂,想起自己第一次立下豪言壯志的時候。

    那時候她總覺得,如果能夠完成這個目標,她就走到了終點。

    現在,她站在這裡看著下面翻滾的厚重雲層,看著下面的人成群結隊地向上攀爬,忽然覺得有些茫然。

    她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終於站在了這裡。

    可是她卻不知道,她的終點去哪裡了。

    -

    六月底,高考結束的最後一次到校,三中的高三教學樓熱鬧得可以把窗戶擠碎。

    林蘇硯緊緊地握住陶枝的手,熱淚盈眶地說:「桃子!我解放了吧?我是解放了吧?」

    陶枝拍了拍他的手背,謙讓道:「也不用叫爸,叫爺爺就行了。」

    林蘇硯並不跟她爭這一時的口舌之快,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喜悅里:「叫祖宗都行!怎麼樣,今兒個晚上咱倆整一頓去?怎麼也是情深義重一年半的同桌情,再過一個月就要各奔東西了。」

    陶枝嘆了口氣,手機一直在口袋裡震個不停,她掏出手機來,沉寂了很久很久的微信群忽然全都炸起來了。

    陶枝將聊天列表拉到最後,那個叫美少女聯盟的群里厲雙江他們每天還會說幾句話,只是另一個人的微信再也沒出現過。

    她雖然轉到三中來了,但跟實驗的人聯繫沒斷,只是高三的這一年各自都忙得焦頭爛額,連聊天的時間都沒有。

    高考結束,厲雙江徹底復活,開始張羅搓局子。

    他叫了高中玩得好的幾個,還特地at了陶枝。

    陶枝把手機舉到林蘇硯面前:「今晚有約了。」

    林蘇硯看了看:「你以前在實驗的朋友?」

    「嗯。」

    「行吧,」他點點頭,「那有時間再聚。」

    厲雙江選的飯店還是那家中餐館。

    這人倒是非常長情,十六歲和十八歲一樣的喜好,陶枝到的時候滿桌子人已經坐滿了,付惜靈站在門口探著頭等她。

    陶枝上次跟付惜靈見面也已經是幾個月前,小姑娘變高了點兒,臉上肉肉的嬰兒肥褪去,她一把抱住陶枝,腦袋在她胸口蹭了蹭,然後揚起頭來。

    付惜靈眨巴著眼,老實巴交地說:「枝枝又長大了。」

    陶枝抬手在她額頭上點了點:「收聲。」

    付惜靈:「嘿嘿。」

    她正要說什麼,季繁從包廂里走出來,看了她一眼:「怎麼這麼慢,」他提溜著付惜靈的衣領子,「傻笑什麼,人都來了,進去吃飯。」

    付惜靈「哦」了一聲,不依不舍地拽著陶枝的手,把她拉進去。

    厲雙江和趙明啟還是老樣子,兩個人一唱一和跟唱雙簧似的,蔣正勛的吐槽更犀利了,付惜靈和她太久沒見,跟塊小年糕似的黏著她說話。

    昔日坐在同一個教室里的少年少女即將各奔東西,有新的環境新的朋友和自己新的世界,大家不舍又興奮,喝起酒來也沒了節制。

    陶枝不知道自己喝了幾瓶,甚至不知道自己醉了沒有,她靠坐在椅子裡,看著季繁和蔣正勛勾肩搭背地爭執到底誰是奧特曼,趙明啟握著付惜靈的手痛哭:「靈妹啊,我這兩年的英語作業全都多虧了你啊。」

    她在一片喧鬧里站起身來,無聲地走出了包間。

    六月初夏,蟬鳴聲聒噪,晚風包裹著溫柔的溫度,她低垂著眼站在門口,然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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