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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亦或是他站在操場上,看著她站在升旗台前,在清晨日光的籠罩下,張揚跋扈地說出正義使者無處不在這種幼稚又囂張的話。
那個時候江起淮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和他截然不同的人。
不同的成長軌跡,不同的命運,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世界。
她做著他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說著他不會說的話,想著他不敢想的念頭,然後一直往前。
那種兩個人之間巨大到極致的差異,讓他像昆蟲一般被火光吸引,想要一探究竟。
一邊想要遠離,一邊忍不住地,不停地一點一點靠近。
直到吃力地飛到了燃燒著的火光邊,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他還一直奢望著可以擁有這樣的溫度。
江起淮垂著的手指動了動,然後緩慢抬起,覆上她的脖頸。
他拇指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耳後,那裡有一道緩慢癒合的傷口。
只輕輕觸碰了一下,他就移開了手。
他溫熱的手掌覆在她後頸,然後叫了她一聲:「枝枝。」
陶枝抬起頭來。
有陰影籠罩,江起淮躬身低下脖頸,唇瓣貼上她柔軟的嘴唇。
冰冷,細膩,小心又溫柔的觸感。
陶枝睜大了眼睛。
他的吐息和味道鋪天蓋地籠罩下來,在身體裡流竄,一片空白中,他的唇瓣緊緊貼著她的,他嗓音低啞,像被湍急的河流碾碎的沙緩緩沉進河床:「別再來了。」
她聽見他說。
第60章 咕嚕嚕 盡情地綻放。
陶枝始終都沒有哭。
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淚腺足夠發達了, 像是被擰開了的水龍頭,她對著陶修平會哭,看到季槿會哭, 而唯一的見到江起淮的時候, 她沒有想哭。
她很確定, 以及確信地覺得, 自己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
她聽著他說的話, 感受著他的呼吸和溫度, 鼻尖縈繞的氣息, 唇畔殘留的觸感, 耳膜迴蕩的聲音像交響樂團的指揮家,將他們之間的這段關係定了最終的篇章。
陶枝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之間,主導權始終是在她手上的, 但並不是。
他看著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絞盡腦汁的試探, 橫衝直撞著向前,然後選擇了冷靜沉默的遠離。
占據著主導位置的人, 其實始終都是他。
陶枝忽然覺得這幾個月的自己,就像個笑話一樣。
她沒有懷疑過江起淮對她到底有沒有過喜歡, 她很清楚他是喜歡她的, 他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真的不喜歡,他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只是他對她的喜歡, 和她對他的,大概從來都不是一個量級而已。
她其實有很多話都還沒有說,想問他為什麼,想拒絕, 想反駁,想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她胡攪蠻纏著撒嬌,然後滿心歡喜地看著他無奈的樣子。
她想告訴他,我可以堅持下去的,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妥協。
她捧著她破碎的自尊心站在懸崖邊,努力地克制住了那麼那麼多的想以及憤怒,最終還是把他們拼在一起,然後全都塞回了身體裡。
她是驕傲的公主。
公主就應該轟轟烈烈地來,也乾乾脆脆地走。
死纏爛打從來都不是她的性格。
我不要了。
喜歡這種心情,和喜歡的你,我全都不要了。
她低垂著頭,費力地笑了一下:「行啊。」
話音落下的瞬間,在江起淮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她忽然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原本已經拉開的距離重新被拉近,陶枝仰著頭,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唇片貼合著,牙齒斯磨,直到血液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她才輕輕鬆了手。
少年唇瓣上染著猩紅的血色,多了幾分妖艷,他垂著眼看著她。
陶枝舔了舔唇瓣上殘留的他的血,漆黑上揚的眼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澄澈又明亮地:「我爸爸說,成年人在面對一些暫時無法解決的事情的時候,總是會選擇妥協,」她輕聲說,「恭喜你,你已經提前長大了。」
陶枝垂手,跳下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了門口。
拉開門把手的時候,她腳步頓了頓:「祝你前路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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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門「咔噠」一聲輕響被關上,房間裡再度陷入一片寂靜。
緊閉的門窗隱隱約約傳出外面的聲音,熱水壺裡的水蒸氣已經散盡了,滾燙的溫度一點一點降下來,逐漸冷卻。
江起淮站在床邊,看著雪白床單上那一點點的塌陷,那裡一分鐘前還坐著人,上面甚至有她殘存的溫度和氣息。
他抬手,指尖輕輕地觸碰在床單的褶皺上,捨不得撫平。
陶枝住院昏睡著的時候,陶修平來找他聊了很多。
他和他講兒時的她,她的童年,她第一次學會說話,第一次上學,第一次在學校考了滿分,第一次有喜歡的人。
季繁說的對,她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無憂無慮地長大,卻憑什麼要在他這裡受委屈。
陶枝什麼都知道。
他的私心,他的醜惡,他不想被人窺視到分毫的那些陰暗的狼藉,她早就一清二楚。他隱瞞著的,他逃避著的,她都全盤接受。
他其實是配不上她的。
但在她朝他笑的那些日子裡,連天氣都好得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