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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那個時候,她應該是很難過的。

    在長大的過程里,道理和對錯她已經聽過太多了,她只想聽到一句可以撒嬌的安慰而已。

    「以前啊,我總覺得要利用每件事教會你做人的道理,要教你怎麼處理問題,教你不可以衝動,教你長大。」

    陶修平安撫地,動作輕緩地拍了拍她的背,他嘆息了一聲:「結果爸爸的枝枝怎麼一不留神就長大了,已經可以保護別人了,像個小英雄。」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陶枝壓抑了很久的疼痛,恐懼,以及很多很多年的孤獨,在那一瞬間全數爆發了出來。

    她手指緊緊地抓著陶修平的衣服,埋在他懷裡放肆地大哭。

    病房門外,少年搭著門把手的手指一點一點鬆開,他低垂著唇邊站了片刻,然後轉身離去。

    -

    陶枝的傷養得很快。

    麻藥徹底過了勁兒,她才終於感覺到了疼,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也沒表現出來,不想再讓大家擔心更多。

    季繁拉著她把所有的檢查上上下下全部都做了一遍,確認了確實沒別的事以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學校那邊陶修平也已經給她請了假,周末休息那天大清早,厲雙江付惜靈他們一幫人全都涌了進來。

    厲雙江還是咋咋呼呼地上躥下跳,也不管什麼老大和小弟之間的階級差異了,一衝進病房直接劈頭蓋臉地罵了她一頓。

    「知道你打架厲害,你在實驗所向披靡,但那能一樣嗎?那可是社會人!你報個警就完了你還衝上去幹什麼!就你能逞英雄!」

    陶枝抬起手來,指尖輕輕地碰了碰耳後的地方,那裡養了一周剛剛拆了線,已經沒什麼疼的感覺了。

    「那哪兒能做到就那麼報了警干看著,」她小聲嘟噥,「我不是沒事兒嗎。」

    厲雙江氣得臉紅脖子粗:「你牛逼!你可真是宇宙無敵棒棒錘的牛逼!」

    付惜靈嘆了口氣,默默地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生怕他再多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厲雙江他們都不知道事情原委,還是剛剛季繁跟她簡單說了兩句,她才知道當時出事的是江起淮的爺爺。

    幾個人吵吵嚷嚷地鬧騰了一會兒,又怕打擾到她休息,也沒有多呆,起身走了。

    病房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陶枝笑容斂了斂,低垂下頭,看了一眼床邊的手機。

    整整一個禮拜,她都沒有見到江起淮,甚至給他發的全部微信都石沉大海。

    每次問起來,陶修平都只告訴她沒什麼事,現在先不用操心這些事情。

    陶枝只能從季繁那裡套套話。

    江治涉嫌故意傷害現在暫時還在被拘留當中,江爺爺沒受什麼傷也沒大礙,江起淮在照顧他。

    陶枝想問問他江爺爺的病房號是多少,季繁也不肯告訴她。

    病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陶枝瞬間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淺綠色的房門。

    季繁送完了人回來,他進屋,回手關上了門。

    陶枝看見是他,滿臉失望地:「啊……」

    「啊什麼啊?啊什麼?」季繁沒好氣地說,「是我!讓你失望了吧。」

    「我哪有,」陶枝睜著眼睛說瞎話,她討好地看著他,「阿繁,想吃個火龍果。」

    「……你也就現在能指使指使我,等明天出院回家我就要好好虐待你一下。」季繁翻了個白眼,顛顛給她剝火龍果去了。

    陶枝看著少年默默地跑到柜子里拿刀子切水果,再次低下頭。

    她悄悄地撇了撇嘴。

    江起淮這個沒良心的。

    明明就在同一所醫院!

    他就連過來看看她的時間都沒有嗎!!!

    -

    陶枝出院的那天,陰沉了幾天的天氣終於見了光。

    溫暖的日光融化掉表面一層厚厚的積雪,本來是可以提前一天就出院的,但陶修平和季繁說什麼都不讓,陶枝就這麼被摁著多住了兩天。

    小姑娘已經重新活蹦亂跳了起來,只是偶爾會有些低落,原因大家全都心知肚明,但沒人說起。

    季繁跑去排隊辦出院手續的時候,陶修平看了她一眼:「走吧。」

    陶枝回過神來:「不等阿繁嗎?」

    「等下再回來,」陶修平說,「爸爸帶你去看個人。」

    陶枝想著大概是要去看江爺爺的。

    她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乖乖地跟著陶修平繞過了醫院綠化廣場,走到了另一棟住院部,上了三樓。

    醫院裡的味道讓人說不上喜歡,到處都是忙碌雜亂以及與之相矛盾的肅靜和清潔感,他們穿過了長長的走廊,陶枝抬頭看了一眼掛在上面的指示牌。

    放射科住院部。

    她愣了愣。

    走到最盡頭的一個病房門口,陶修平停下了腳步,側過頭:「就是這間。」

    陶枝跟著往裡看進去。

    病房的門沒關,裡面是很標準的單間,兩章床位,其中一張床上躺著個女人。

    季槿半坐在床上,她穿著醫院雪白的衣服,臉色和身上的衣服一樣蒼白,看起來比上一次陶枝見到她的時候更瘦了。

    她一隻手上打著吊瓶,另一隻手拿著一支彩色的筆,正在本子上專注地畫著什麼。

    她旁邊,一個五六歲大的,同樣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小男孩半趴在床邊,乖巧地撐著腦袋看著她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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