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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大概,季槿也是這樣的。

    只要看著他們吃飯睡覺,看著他們學習成長,就會覺得非常幸福。

    在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和賺錢當中的那些年,她一個人在這棟房子裡,身邊所擁有的的,也就只有這兩個孩子了。

    某一刻,陶枝和季繁忽然同時抬起頭來,看向他。

    陶修平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剛剛嘆了口氣。」季繁嘴巴里含著麵條,口齒不清道。

    陶枝點點頭說:「果然是快破產了。」

    「……」

    陶修平眯了眯眼睛:「小屁孩哪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沒有!老子沒破產!」

    季繁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可能只是因為你男朋友不給你飯吃。」

    陶枝:「……」

    「對了,那小……男生,叫江起淮是吧?」陶修平問。

    陶枝埋頭吃麵,裝聾作啞。

    陶修平:「附中那麼好的學校怎麼轉到實驗來了?聽說從小是跟他爺爺生活在一起?」

    陶枝拿著筷子的手指頓了頓,她抬起頭來。

    陶修平狀似不經意地問:「他父母是做什麼的?」

    「你怎麼知道他跟他爺爺長大的?」陶枝說。

    陶修平「啊」了一聲,看向季繁,還沒說話。

    「別說是聽季繁說的,」陶枝打斷他,「我也從來沒跟季繁說過他家裡的情況吧?」

    她在一瞬間變了臉,連季繁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陶修平深吸了口氣:「枝枝……」

    「你去查了嗎?」陶枝一股火兒不由分說地往上竄,「就因為你女兒跟他談了個戀愛,所以你連人家家底都給翻了個底朝天了是吧,陶總?」

    陶修平也提高了聲音:「就是因為我女兒要跟他談戀愛,所以我才得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

    餐廳里忽然安靜下來,季繁看了一眼陶枝,又看看陶修平,默默地把面碗往後挪了挪。

    陶修平嘆了口氣:「我今天問你,就是想知道你了不了解這些,你知道他家裡什麼情況嗎?」

    「我不管他家裡是什麼情況,」陶枝硬邦邦地說,「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他有沒有錢都跟我沒關係。」

    「你以為爸爸會在乎他家庭條件好不好,有沒有錢?」陶修平深吸了一口氣,人站起來,「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陶枝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她想起今晚的那個男人,還有江起淮當時的反應,忽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陶修平拉開椅子走上樓,進了書房。

    沒一會兒,他拿著一個檔案袋下來,放在陶枝面前:「看看吧。」

    陶枝猶豫了一下,放下筷子,捏著檔案袋上的繩子,一圈一圈拆開來。

    她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一行一行的看,每讀一個字,攥著她心臟的那隻手就緩緩收了幾分。

    「四歲之前在孤兒院,後來被他爺爺找到領回去了,不知道媽媽是誰,他爸是個混混,沒工作,因為入室搶劫傷人入獄,所幸受害者後來沒死,判了十幾年,又因為在裡面表現良好,減了幾年刑最近放出來了。」陶修平捏著眼角,緩慢地說,「這些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沒有吧。」

    陶枝臉上最後一點兒血色徹底褪掉了。

    怪不得。

    一直不怎麼太會管她晚上幾點回家的陶修平突然給她設了那麼早的門禁。

    怪不得明知道她早戀也始終沒說過什麼。

    陶枝捏著紙張邊緣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她低垂著頭,眼睛一點一點地紅了。

    她倏地把手收回來,紙張鋒利的邊緣瞬間劃破脆弱的皮膚,血絲在手指上一點一點滲出來。

    她捏著流血的指尖說:「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你了解到什麼程度,」陶修平沒有再掩藏,「而且你容易因為一時衝動做事情,爸爸希望你也能理智一點兒看待問題,你得明白,你性子太簡單了,而有些人是不適合你的。」

    陶枝沉默了一下,然後緩慢地點了點頭:「你確實,一直都是特別理智的。」

    陶修平皺了皺眉:「枝枝……」

    「我跟人打架,我被老師找家長,你最關注的從來都不是我的感覺,而是告訴我怎麼樣解決問題更好。我已經習慣了,你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低聲說:「但他不應該是最辛苦的那個嗎?」

    陶修平定定地看著她。

    陶枝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兒哽咽:「以為自己終於也可以有一個家的,結果卻不得不面對那樣的爸爸,小時候明明最開心了,小時候明明最肆無忌憚了,他為什麼就得一直一直這麼辛苦的長大?」

    陶枝忍不住想她五六歲的時候在幹嘛。

    纏著媽媽撒嬌要聽睡前故事,跟爸爸要好多好多新的毛絨娃娃,和季繁調皮搗蛋到處惹事打架。

    闖了禍就縮在媽媽懷裡,不必擔心任何事情,反正無論發生什麼,總是會有爸爸和媽媽幫她處理好。

    她的頭頂,始終會頂著一片無堅不摧的天。

    但江起淮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過天空。

    他一無所有。

    所以他得到的每一樣東西,每一份愛,甚至可能每一顆糖,在他看來都是一種慷慨的施捨,是命運的眷顧,是他偷來的,對於他來說很奢侈的幸運。

    陶枝眼圈通紅,眼淚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掉下來:「他真的很好,他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好,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他已經那麼那麼努力地想要讓自己變好了,他那麼拼命地想要從那片泥沼里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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