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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08:26 作者: 花不老
沈夜白對夏晗晗,可謂是一腔熱忱,他幾乎把他那常年冷漠的腔子裡,所有的熱都給了她。可他不要什麼,連希望夏晗晗生病都不肯,從不在言語或行動上輕薄她。
這點,夏晗晗是知道的。
所以在此時,她特別的收斂心神,怕自己的眼神,向不該看的地方看,怕自己的神思,往不該想的地方想。
沈夜白確實醉了,醉中的他有種脆弱的堅強,像是美玉濺落於塵,雖然碎了,仍有打不碎的傲骨。
但他又實在是醉了,醉得很深很深,否則他不會問夏晗晗這個問題:「你為什麼從不問我的家,家裡有多少人,我為什麼從來不回家?」
夏晗晗和人交往,從來不會問這些,一方面是因為她覺得這是對對方的尊重,她不會因為和沈夜白格外親密而忘記尊重這兩個字。另一方面,則是她的生活太平淡了,而她自己的身體又無法承受任何冒險的活動,所以她格外喜歡神秘,她喜歡和人隔著點輕紗交往,如果全捅開了,神秘感也就沒了。
「我不喜歡問這些。」夏晗晗如實說,「並不是不關心你,我和人交往一貫如此。如果你想說,我願意聽。」
沈夜白的腦子在醉了的時候,有些事情反應得極快,有些事情又反應得有點慢。他慢慢想了一會兒,才張嘴,竟是含了怨:「原來我和其他人一樣!」
夏晗晗不由得笑了,她實在不能盯著空酒瓶和地板了,她把腦袋又轉向沈夜白,這個醉了的沈夜白漸漸和病中的沈夜白重合,他看著冰冷冷的,打架很厲害,同學都怕他。
誰能想到,他其實也是一個計較和別人一不一樣的少年呢。夏晗晗像哄小孩似的說:「那我現在問,你要不要告訴我?」
沈夜白默了一會兒,慢慢也把頭轉向夏晗晗,他們終於對視了。沈夜白的眸子比往日更加漆黑,眼神卻格外迷離,他說:「我很會演戲,對嗎?」
「對。」夏晗晗趕忙點頭,對沈夜白的演技,夏晗晗,包括夏博他們,都是全然讚賞的,誰都沒想到他能把唯唯諾諾的周萍,演得栩栩如生。如果和他性格很像就罷了,偏偏反差那麼大,只能說明他演戲很好。
「我從來不願別人這麼說我。」
「為什麼?」
沈夜白輕笑一聲:「在別人眼裡,是誇我;在我眼裡,卻是罵我。好像在時時提醒我,我是個戲子的兒子。」
夏晗晗一口唾沫差點嗆著,她輕咳一聲,想,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戲子這個稱呼?她遲疑著問:「戲子?」
「沒錯,戲子。在很多人眼裡,他們是明星,在我爺爺和我父親眼裡,他們卻是最卑賤的人。」他哼了一聲,「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最後,還不是戲子救的他們?」
夏晗晗聽著,越發覺得沈夜白和他家人的矛盾似乎很深,而他的母親,可能是一位明星。
「你的母親……」
「你忘了,你說過,你喜歡她。我告訴你不要喜歡她,她命不好。」
夏晗晗心頭一驚,原來是吳慧珠,電影《救風塵》中宋引章的扮演者,她像一道流星划過,除了少數作品外,什麼都沒留下,連下落都成疑。怪不得她覺得沈夜白的眼睛很像吳慧珠,他們竟然是母子。
若是其他人,母親是明星,就算不以此為傲,也必不會因此有了枷鎖。可這世間的事,誰都說不清。夏晗晗對母親也有心病,只是如今孟慶芳接受了她,她便暫時性的忘卻了煩惱。
「她走前,對我說,以後要做個好人,幹什麼都不要演戲。」沈夜白回憶往事,但臉上並沒什麼悲痛的情形。他冷漠管了,即使現在依然溫柔許多,但提起母親,臉色仍是冰冷的。
別人不理解,夏晗晗卻能理解,在世人看來,對自己的母親,只有愛和感激。但像他們這種很小便失去母親的人,在這二者的感情之外,還有一層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特殊感情。
這種特殊感情一般人不願承認,即便承認了,也覺羞愧,不敢說出去,更不敢深想。
在理智上,他們知道天災人禍,和人無關,但人的感情,往往不那麼理性,如果太過理性,便如同一台精密嚴謹的機器,不是血肉鮮活的人了。
而沈夜白,雖然表面冷漠,但實際也並不是無情之人。只是這份情壓在心裡,時間太久。
夏晗晗伸手拍了拍沈夜白的後背,她無話可說。
她默默看著他,良久,才說:「這不該成為你的束縛。」
這話是對沈夜白說,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沈夜白不知道聽沒聽到,他說:「回去吧,這裡冷。」
即使是在醉中,他也先考慮夏晗晗的感受。
海盛天地和海盛新苑都是海盛集團的產物,離得很近。夏晗晗和沈夜白回到沈夜白的家裡----那幢和夏晗晗家只隔了一條路的二層小樓。
屋內的裝修風格和沈夜白一樣,極簡,以白色為主,有點性.冷淡的風格。夏晗晗每次來,都很想把沈夜白的臥室打扮成彩虹糖。
她讓沈夜白躺在床上,自去用熱水擰了手巾,拿回來給沈夜白擦臉。
沈夜白任夏晗晗給他擦了臉和脖子,一直靜默著。夏晗晗忍住心跳,不停地對自己說,我在關心他,不是在輕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