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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08:26 作者: 花不老
只是不甘心。
「同桌,問你件事。」夏晗晗故作輕鬆地說。
沈夜白回她:「你說。」
他怎麼看不出夏晗晗異於平時的態度,沈夜白只是懶得在別人身上花心思,而非不會花,不能花。
夏晗晗從坐車開始,準確地說從走出教室那一刻就心神不寧,深夜白都看在眼裡。但他不會主動去問,說,他聽著;不說,他陪著。
沈夜白不得不承認,他對夏晗晗,一而再再而三地特殊。路過奶茶店的時候,他幾乎瞬間就想到夏晗晗中午只吃了孟冬青帶來的零食,又很認真地想了想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最後得出結論,奶茶應該是可以喝的。
他和夏晗晗說「稍等」之後,把自己都驚訝到,他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會去給一個女生買奶茶。
「如果你的奶奶,或者外婆,總之是一個長輩,從小就不認你,也不見你,把你當一團空氣,你長到現在這麼大,會去看她嗎?應該孝順她嗎?」
沈夜白脫口而出:「不會。」
「哦。」夏晗晗想,果然連思索都不思索一下,「那如果,她不認你,是因為你奪去了她最愛的女兒的生命,她並不是不愛你,只是接受不了你再次先她而去呢?她過得也很痛苦,並不快樂,是否應該原諒?」
沈夜白只想了三秒鐘:「不該。」
夏晗晗知道,沈夜白是個冷漠的人,對他的回答沒有感到意外。她自認並不冷漠,卻也只有有限的善良,在不損害自身利益下的善良,因此對沈夜白的回答,她不認同,但不覺得有資格批判。
她覺得她和沈夜白情況不一樣,她是替兩個人活著的,媽媽和外公。
他們走過長長的馬路,拐彎穿樓洞,路過小廣場,小廣場上有經年的露天籃球架,已經被風雨侵刷得布滿鐵鏽,幾乎看不出原貌。
沈夜白看了兩眼,夏晗晗問:「你會打籃球?」
「偶爾打。」
「在學校嗎?有機會我去看啊。」
「不在學校,在這兒。」沈夜白指著光禿禿的籃球架說。
「開玩笑,」夏晗晗笑,「為了證明你住這兒,變著法兒的騙我,欺負我不打球。」
她話里有些撒嬌的意味,沈夜白看了看她微翹的唇角,決定不忤逆她的意願,她覺得他不住這兒,那自己就不住這吧。
於是沈夜白點點頭,沒說話。
到了紡織廠家屬樓小區外,夏晗晗轉過身,對著沈夜白說:「我到了,你快回你家去吧。」
「嗯。」沈夜白說著,但並無就走的架勢。
夏晗晗轉身走了兩步,還回頭對他說:「你回去啊。」
她上樓,像是迎接即將到來的酷刑。她自找的,她犯賤。夏晗晗自虐般地想。
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她拋棄,在上到最後一個樓梯台階的時候,夏晗晗對自己說:這是我的責任,媽媽沒做的事情,由我來做。
不出所料,掉漆的門在夏晗晗回答了她的名字,並甜甜地叫外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音。
夏晗晗站在外面,看著露天走廊的風景:這上面幾乎和籃球架一樣老舊,右手邊掛著洗得褪色的晾曬衣物,隨風飛起;左手邊放了許多盆盆罐罐,還有一袋子塑料瓶,料想這層該有拾荒的爺爺或奶奶居住,也許他們不以此為生,但經濟也大約不太寬裕。
夏國華給夏晗晗的外婆孟慶芳在市區買了一個七十平米的小樓房,交通便利,離醫院很近。他沒用江艷紅的錢,用的是自己的積蓄。
但孟慶芳固執了一輩子,不是一個前女婿就能說服的,哪怕她曾經把他當親兒子對待。她執意不去,沒人能改變她的決定。
夏晗晗的腰今天才扭過,並不很好,腿也麻了,膝蓋直軟,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明明什麼都等不到。
在骨子裡,她也很有孟慶芳的執拗勁頭,只是隱藏得很好,就像看似平靜的海面,不見海面之下的波濤洶湧。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夏晗晗沒看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空陰雲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意思。
明明來的時候還很晴朗啊,夏晗晗這麼想的時候,天空已經落下雨滴,砸在她額頭上。
可她不想走,瘋了一般,想看看孟慶芳會讓她在外面淋多久的雨,如果她因此生病,或者死去,孟慶芳會不會後悔,曾經這樣對待獨女的獨女。
她像一個發瘋的病人,抬頭看天,眼裡也落了雨水。
「夏晗晗----」一聲叫喊將她的理智拉回。我這是在做什麼?又是在作什麼?
夏晗晗尋聲轉頭,只見沈夜白立在樓的下面,仰頭看她。他的衣服都被雨淋濕了,但絲毫不見落魄,反而有一種氣定神閒的從容。
他定定地望著夏晗晗,四個樓層的距離,夏晗晗本不該看清他的眼,卻讓她莫名安心。
她不瘋了,也不作了,她提起裙子,用歡快的、解脫的、如釋重負的腳步,向樓下跑去。
夏晗晗跑到了沈夜白面前,才把斜挎包里的雨傘拿出來----那是沈夜白今早才還給她的傘。她撐開傘,再一次罩住了二人。
「你真的沒走。」這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自打進了小區後,夏晗晗就有一種直覺,他覺得沈夜白不會走,她離開的時候還會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