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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14:08 作者: 六經注我
程泊辭用胳膊擋開她的手,拒絕了這個提議:「看著像我欺負你。」
接著他端詳了一下孟韶,看出她的緊張,意味深長地問:「你們記者也會怯場?」
孟韶說:「這又不是採訪。」
「那就更不用怕。」程泊辭道。
他走到一幢單元樓前按對講,通了之後他說:「是我,泊辭。」
揚聲器里傳出一道慈祥的聲音,聽起來是程泊辭的外公:「帶女朋友回來了?」
程泊辭熟稔地發出一個單音回應,對方給他開了門。
孟韶跟程泊辭走進去,等電梯的時候,他放下手中的禮盒,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給她。
「這是我幫你外公帶的簽名照?」孟韶認了出來。
信封平平整整的,四角尖尖,還跟她從巴黎帶回來的時候一樣,看得出他收藏得很妥善。
程泊辭說對,又說:「我覺得你親自給他,他會更高興。」
孟韶接過來,說了聲好。
程泊辭的外公外婆人很和善,並不像程宏遠那樣給孟韶盛氣凌人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做了一輩子大學老師,兩位老人的一舉一動都沉雅穩重,連房間的裝修風格都極為淡泊,幾乎全白。看著他們,她就明白了程泊辭身上那種清端的氣質是怎麼來的。
她把簽名照送給程泊辭的外公,對方如獲至寶,說:「我從快退休那幾年就一直從電視上看他的比賽,要不是人老了身子骨不行,早就看現場去了。今年世錦賽那幾天,我天天守著體育頻道看直播。」
待到程泊辭告訴他這就是孟韶在世錦賽期間接了緊急任務,飛到巴黎,在採訪的間隙里幫他要來的簽名照,他顯得更激動了,連連詢問孟韶比賽的細節,還說如果她下次有機會再去賽事現場採訪,一定要幫他送件禮物給對方。
然後他又看向程泊辭,正色道:「泊辭,你可一定要好好對人家小孟,不然我饒不了你。」
孟韶還為程泊辭的外婆也準備了禮物,聽程泊辭說對方之前在英國語言文學專業任教,研究的是文學理論,尤其喜歡浪漫主義批評,便準備了一本1953年初版的《The Mirror and The Lamp》,深藍色布面裝幀,市面上已經不多見了。
「小孟你也是學英語的?」程泊辭的外婆問她,「外行人可不了解這本書。」
「沒,我學的是新聞,但經常去聽英專的課,後來申請修了雙學位。」孟韶道。
「我就說。」程泊辭的外婆是極其愛惜書本的那類知識分子,先用紙擦乾手上倒水時沾上的水漬,然後才收下孟韶送她的那本文學理論著作。
兩位老人自然而然地接納了孟韶,跟她說話時的態度儼然她已經是家裡的一員。
吃完晚飯之後,程泊辭的外婆忽然叫孟韶跟她去臥室,等她過去,老人從梳妝櫃裡取出一個精巧的首飾盒,紅木描金,漆面溫潤,螺鈿閃著細細碎碎的光。
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光潤透亮的玉鐲,白中飄綠,孟韶對這些東西沒有研究,但也能一眼看出來價值不菲。
對方跟她說:「雖然我教了一輩子英語,其實心裡還是喜歡這些老祖宗的物件,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怎麼想的,這個就算外婆送你的見面禮,你以後跟泊辭要長長久久。」
孟韶連忙擺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程泊辭的外婆執意要往她手裡塞:「你不給就是不答應我。」
孟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老人見狀嘆了口氣:「小孟,你別怪我急,泊辭他今年二十六周歲,還是頭一次往家裡帶女孩兒,我想他一定是真心喜歡你,你別看他爸爸是個什麼集團老總,但其實根本就不懂怎麼盡為人父的責任,這些事兒還得我盯著。」
說到程宏遠,程泊辭外婆一向平和的神態摻上了幾分不滿:「泊辭媽媽犧牲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再婚,泊辭不願意去蹚他們的渾水,初中高中基本都是一個人住的,要怪也怪我女兒頻頻識人不清,當年她就在我手底下讀書,結果還是讓程宏遠那個富二代混小子纏上了,我跟她爸爸當時就不看好,但只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她喜歡誰我們也不能反對……」
能看出她不怎麼喜歡程宏遠,經年往事講起來就一發不可收,孟韶從她的話里得知程宏遠對江頻要考外交部的選擇橫加阻撓,希望她留在家裡給他當賢內助,但江頻心高氣傲,沒有同意,程宏遠只得作罷,兩個人並沒有因此分手,江頻畢業後還是答應同他結了婚,可見心裡仍然有他。後來江頻入職之後在首都工作幾年,生下程泊辭之後就被外派,她希望兒子能有更大的視野,帶著他一同出了國,再後來,在程泊辭十歲那年,一顆子彈帶走了她。
「泊辭不喜歡有人打擾,程宏遠搬走之後,那麼大的房子晚上只剩下他一個,他當時也就十幾歲,我們說讓他過來一起住,他怕給我們添負擔,怎麼勸都不答應。」講著講著,程泊辭外婆的眼裡就泛出了一層淚。
孟韶這才明白為什麼程泊辭一個大少爺,中午在她家洗菜做飯卻那麼熟練,之前他偶爾提起要給她下廚,她還當他是開玩笑。
而程泊辭外婆對程宏遠的抱怨並不包括阻撓外孫報志願,想來這件事當時也是被程泊辭一個人扛下來了,怕外公外婆為他擔心。
孟韶想起高中聽喬歌說起程泊辭其實沒有什麼太交心的朋友,大家喜歡他又不敢特別接近,那時所有人都覺得他璀璨遼遠似銀河,他身上的光太耀眼,耀眼到讓人忘了看看,他的宇宙里是不是還有被蓋住的暗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