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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14:08 作者: 六經注我
    孟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張經理給她的酒里加了東西,而且劑量不小,她只是喝掉幾口,就失去了意識。

    板房沒有窗,也沒有燈,孟韶只能憑藉外面叮叮咣咣的聲音,判斷自己還在工地附近。

    她身上沒傷,衣服也都還穿得好好的,只是手機、記者證、門卡和鑰匙都不在兜里,頭髮也散了,大概是綁馬尾的皮筋斷了。

    孟韶費力地站起來,走到門邊去轉門把手。

    鎖著的。

    她的鞋尖碰到了什麼,孟韶蹲下去摸索,抓到了一支簽字筆。

    簽字筆下面壓了張紙。

    孟韶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張經理要她簽的保證書,只有簽了才會放她走。

    她把保證書折了折,塞進牛仔褲的口袋。

    不知道多久才能有人過來找她。

    孟韶坐在板房的角落裡,時間一分一秒,慢到仿佛曆歷可數。

    到工人換班的時候有人經過她門口,有人議論說:「老張關了個記者在裡面你們知道嗎。」

    另一個道:「知道,我看見了,那妞兒長得細皮嫩肉的。」

    三兩個人一起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其中一個還踹了一腳板房的門,吹了聲口哨,說了句不怎麼幹淨的話。

    孟韶抿緊嘴唇,抱在腿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層薄汗。

    先前她只是憑藉形勢判斷張經理是貪生怕死的那種人,不敢鬧出大亂子,她才留下,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這裡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安全。

    突然間門口傳來一聲慘叫。

    孟韶聽到拳頭重重落在肉身上的悶響,以及求饒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

    緊接著一道冷冽的嗓音響起:「不想死就讓開。」

    下一秒,板房的門轟然落地,晚風裹挾著工地上的燈光闖入進來,將室內的黑暗猛然擊碎。

    程泊辭眼眸漆黑,淬著極地冰川一樣的寒意,他還穿著上班時的西裝,但頭髮已經亂了,額前的碎發落下來覆在眉眼上,高挺的鼻樑沾了一痕灰,臉頰破了道細小的口子,襯在冷白的皮膚上分外明顯。

    孟韶沒見過他這樣子。

    印象中他一直是極其溫文冷清的一個人,何曾有如此鋒芒畢露趨近於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地步。

    卻又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程泊辭看到孟韶,將手中不知哪裡撿來的鐵製扳手丟到一邊,大步流星地越過地上雜物朝她走來,俯下身低聲問她:「站得起來麼。」

    程泊辭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他來的路上不知道給孟韶打了多少個電話,每一個她都沒接。一刻聽不到她的聲音,一刻見不到她,他的心臟就像懸在鋼絲繩上,總像下一秒就要墜入無底的深淵。

    終於找到她,他已經顧不上什麼溫良恭儉保持身體距離,直接用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抬起她的胳膊,讓她撐著自己的肩膀從地上起身。

    其實更想抱她的。

    孟韶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涌動著濃烈的關切與擔心。

    她搭在他西裝布料上的手指不自覺蜷了蜷。

    「能站起來,我沒受傷。」孟韶站穩身子,把手從程泊辭肩上放下來,輕聲告訴他。

    程泊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孟韶猝不及防,被他牽住了手。

    寬大暖熱的掌心包裹著她,溫度滲進她的皮膚。

    孟韶整晚都在考慮如何留存證據,甚至構思這篇報導要怎麼做,從始至終沒有真正怕過,卻在程泊辭攥住她的這一瞬間,眼裡騰地一下,泛起了濕熱的潮意,後知後覺地感到委屈和恐懼。

    「手怎麼這麼涼?」程泊辭看著她的眼睛,「害怕?」

    孟韶沒否認,垂下眼眸,跟他說:「我們快走吧。」

    程泊辭問她能不能跑。

    孟韶點點頭。

    程泊辭便將她握得更緊一些,帶她一起,衝進了門外的夜色。

    外面剛才被程泊辭揍趴下的幾個工人都已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去搬救兵了,孟韶跟程泊辭在蒼茫的晚空下牽手夜奔,風聲獵獵,透明的空氣中漫捲著植物和塵土的氣息。

    孟韶的心臟極為劇烈地跳動著,每一次呼吸也都深刻到能浸透血肉,好像跟他在一起,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氣,需要活得特別用力。

    她是活著的。

    跑出工地入口的時候,孟韶忽然腿一軟,半跪在了地上。

    她「嘶」地抽了口氣。

    「怎麼了?」程泊辭立刻問。

    孟韶試著活動了一下腳腕,感覺到一陣麻意:「……我好像崴腳了。」

    見她還準備再站起來,程泊辭不得不說:「你別動。」

    然後背對著她,蹲下了身。

    「上來。」程泊辭說。

    孟韶一頓,然而時間緊迫,她還是摟上了程泊辭的脖子。

    下一秒,他冷澈的氣息就充盈了她的感官。

    孟韶的呼吸變得不穩起來。

    「摟緊了。」程泊辭低低地說。

    孟韶沒說話,但按他說的做了。

    掌心貼上孟韶腿側的那一刻,程泊辭感受到她環住自己的胳膊輕微地一收。

    背後是她柔軟的身體,她輕緩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廓,程泊辭在一剎那間心猿意馬,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屬於男人的劣根性。

    這一晚的風很大,吹得孟韶的頭髮綢緞一樣漫過程泊辭的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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