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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03:54 作者: 梨鼓笙笙
他心知肚明,蘇氏一倒,闔宮上下沒有幾個不想取她性命的——往日裡鮮少有宮嬪沒受過蘇氏的氣,便是皇后,也是滿肚子牢騷不好發。他如今在宮裡,還能護得她安生在冷宮待著,吃穿不愁便罷了,可他一走,若是無人照看,沒準回來的時候,便是一具發爛的屍首了。
晉王……竟能真忍得住幾個月都不踏足冷宮一次,皇帝眯了眯眼睛,不知如何評判這個兒子才好。
蘇氏待他,可一向不薄。難道,也是在暗地裡留了人看著了嗎?
皇帝不願再多想,多事之秋,他先將祭祖之事做完,再論其他也不遲。
……
宮裡傳來消息的時候,蘇思思正侍立在晉王身邊,為他按額頭。
削若蔥段的纖指聞聲微頓,旋即指尖輕顫著,繼續溫柔又繾綣地在那如玉的額頭上流連按揉,輕捻著皮肉,像極了安分服侍,一心討寵的侍妾。
晉王那雙漂亮的手卻抬了起來,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感覺。
一雙精緻而深情的鳳眼饒有趣味地看著她:「怎麼?不覺得奇怪嗎?」
蘇思思神色不動,輕嘆了一句:「陛下果真還是念著與貴妃娘娘的情分的,既要為民祈福,還掛念著娘娘的安危。依妾看,再過些時日,娘娘重登貴妃之位,也未必沒有指望。」
聞言,晉王嗤笑一聲,坐直了身子。
「她有了指望,你不就沒指望了麼?」
蘇思思抬眸看過去,一副嬌花弱柳的做派,對方明明是血氣方剛的年歲,卻也並未有太多欲色,於是她斂了笑,語氣帶著幾分鄭重:「那殿下,是希望娘娘有指望,還是妾有指望?」
晉王伸手,她便乖乖地將那銅盆案前的潔白棉帕子取來,晉王淨了面與手,像是要擦乾淨從她身上沾染的淡淡脂粉氣,才笑了一聲:「蘇姑娘跟本王進府,難道是打算聽本王號令的麼?」
蘇思思微怔,旋即笑靨如花:「大嘉朝以夫為綱,妾既然是殿下的人,自然是聽殿下的話。」
……
出了長安殿,蘇思思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晉王此人,她看不透。
唯獨是靠著當年的那點秘辛,揣度一二。他也定是瞧出了什麼,才會在自己百般挑逗都不動容的情況下,裝成一位好色寡義的皇子,從徐家將她要了過來。
可這人實然內里很嫌棄她,給了她和那位本家的小蘇氏一樣的名分,三番五次地召她來長安殿,外人都以為她憑著教坊司的手段狐媚惑主,頗得寵愛,實然晉王壓根就沒碰過她。
蘇思思眸光閃爍,暗暗握緊了黛青斗篷下掩起的手。
蘇氏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名聲幾乎毀的一乾二淨,前些時日聽聞陛下厭惡她到不願看她一眼,可偏偏,就是沒取她的性命。她本心裡懷有疑竇,才接近晉王,誰曾想不妙的預感竟真成真,那人,竟然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她側頭去問婢女春曉:「……徐大人如何了?」
那個愣頭青,被她騙得不惜和家裡反目也要將她帶進門,她巴巴地勾上了晉王,徐家人宛如丟燙手山芋一樣地將她丟了出去,他竟還敢來尋她,一個勁兒地為她開脫,問是不是晉王強迫了她,還要帶著她私奔……
真是……蘇思思一顆心腸早在進京都後便冷硬如鐵,偏偏對這人犯了難。
春曉聞聲默了默,低聲道:「徐大爺也許是心灰意冷了……聽人說,好像這回跟著裴大人他們南下了……」
南下了啊。
蘇思思神情微微有些怔忪,旋即鬆了一口氣。
南下有險處,可她冷眼瞧著,眼下這京都,怕是更危險。
更何況,她已經做好了由她掀起一切血雨腥風的準備。
徐程走了也好,便是牽連到徐家與蘇家,也牽連不到遠在千里之外的他。
蘇思思握著春曉的手,低聲囑咐了幾句。
*
七日後,天子鑾駕自禁宮啟程,帶著禁軍數百,錦衣衛數十名,浩浩蕩蕩地往宮外祖地而去。此行是為百姓祈福,故而帝行時京都百姓夾道歡送,跪伏叩拜之聲如山呼海嘯,竟是頗為振奮民心之舉。
皇帝看著鑾駕外跪伏的百姓們,神情微有動容。
他朗聲道:「朕此去,是為數百萬的難民祈福,願我大嘉朝此後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陛下聖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城門外,皇帝攔住欲要繼續送行的晉王,淡聲道:「回去罷,朕走的這幾日,一應事由便交給你照料了,若有猶豫不決之事,可召集內閣諸位閣老一同議事——他們畢竟經驗豐富,你悉心請教,總有收益。」
「兒臣明白。」晉王輕聲點頭,看了一眼皇帝的儀架,憂心道:「父皇出宮難免遇到難民,只帶上這麼些人,是不是少了點?」
皇帝微微斂眉,旋即搖了搖頭:「不少了,數百人已是極限,再多,一則無法拱衛皇城,二則難民見了難免心生誤會,以為朝廷是想剿滅他們。」
這樣的關頭,只要不出動亂,其他的都好說。
「父皇聖明。」晉王聞言也不再多說,目送著皇帝的鑾駕緩緩遠去,片刻後,才溫聲笑道:「既如此,諸位便早些回去罷。父皇雖暫且離開了,可朝中之事,諸君仍舊不可懈怠,更要打起精神來,免得被人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