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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56:35 作者: 子木桃
年輕人小心翼翼:「您講。」
松江時雨拿出多功能對講機,調出記錄模式,對著旁邊的櫻花樹咔擦了一聲,然後把它遞給他。
年輕人接過對講機,目光卻落在了松江時雨的口袋上。
----!
他看到了什麼?這是手槍嗎?
現在鬼魂裝備都這麼先進了?!
「幫我把這個隨便給哪個警察吧。」金髮青年的聲音溫和,「然後早點離開這邊。」
年輕人捧著對講機連連點頭,很快就過去收拾繪畫材料,而等他轉過身的時候,四周已經空無一人了。
逐漸開始西斜的太陽沒有帶來多少溫度,他打了個寒顫,捧著畫具小跑著往山下去。
他恍恍惚惚地與一個綠眼睛的高大男人擦肩而過,只覺得手中的對講機滾燙。
嗡嗡嗡,對講機震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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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時雨用了五分鐘畫完了那張畫,然後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山頂。
他赤足踩在凹凸不平的石階上,身形踉蹌,甚至險些被過長的褲腳的絆倒。
似乎是注射的藥劑效果逐漸衰退,青年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無法抑制的腥甜瀰漫了整個口腔。
僅僅剩下幾個台階,他卻花了不少時間,連額角都滲出些冷汗來。
「咳----」
他昏昏沉沉地晃了晃頭,將原本打理好的髮絲全都晃亂了,手掌下意識撐住旁邊粗糙的樹幹,有些笨拙地摸了摸。
「……已經到了啊。」他輕聲自語著,聲音里卻帶著些茫然,「好快。」
他扶著樹幹,朝更深處走去。
有踏青活動和飯點時間的雙重加持,再加上石階難走,還有其他可以賞櫻的地方,種種原因加起來,便鮮少有人刻意挑戰自己。這片櫻花林就被冷落下來了。
但其實很好看。
傍晚時,太陽已經接近落山,櫻花林的上空像是漂浮著淺淺的雲霧,風一吹,花瓣卷著霧飄忽不定地飛起來,落到衣服上、頭髮上,只能聞到植物淡淡的味道。
頂著幾片櫻花瓣,青年走到一棵沉默繁盛的櫻花樹下。
「有鳥嗎?」他靠在樹下,微微仰著頭,似乎在聽誰應答,旋即又失落地道,「這也沒有啊。」
「這裡的櫻花,也肯定沒有奈良那邊的好看。」
「但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哪怕是變成飛鳥,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從長野飛到奈良。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抹去了唇邊的血跡。
那如海一般的藍瞳又渙散了,被斂在濕潤的眼睫下,試圖在一片無垠的黑暗中,尋找粉白色的落櫻。
「這次是我貪心了。」他怔怔地道,「我以為還來得及。」
只是多畫了一副簡簡單單的畫而已。
他被那抽象的金毛汪汪正義裁決圖吸引,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地握住了那根畫筆。
他由現在往過去看,卻把自己困在了過去。
赤羽昴死在了十年前,而他已經七年沒有去掃過墓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指不定還會被媒體播報個狼心狗肺。
似乎每年都會因為各種事情去不了或者忘記,甚至迷迷糊糊中連自己的墓都忘了說要推掉。
現在倒是好,可以二次利用了。
他真是一個自私的人。
松江時雨勾了勾嘴角,對誰都一樣。
他騙了太多人,也傷害了太多的人,搭檔為他而死,琴酒敗於信任的背刺,雪莉的叛逃也有他的原因,而那幾個滿腔熱血的學生----
也被騙得徹徹底底。
可松江時雨又想,這樣也挺好的,被他這麼一騙,起碼以後不會識人不清了。
屬於松江時雨的人生軌跡已經被徹底補齊,又怎麼能夠期待下一次的奇蹟?
青年的手扣住櫻花樹粗糙的枝幹,三兩下就蹬了上去,他坐在最粗壯的樹枝上,周圍是密密簇簇的櫻花。
被他的動作驚動,整棵樹猛地抖動起來,一時間像是下起了粉白的櫻花雨,在地上積起了一灘柔軟的花瓣。
松江時雨坐在上面,像是小孩一樣晃著腳,把已經被揉成一團的畫紙從口袋中拿出來,仔細地展平,接著又毫不猶豫地把它給撕碎。
撕得無比碎裂,又往上拋到空中。
他高聲宣布道:「這是代表過去!」
黑白色的碎片隨著風與櫻花混在一起,翩翩落到地上。
松江時雨脫下了「借來」的黑色外套,外套已經染上了血,跟那個病號服一個結局。
他把外套拋向前方。
抑制著咳嗽的聲音變得沙啞了幾分,但還是倔強地拔高:「這代表現在!」
黑色的外套也沉沉落到地上。
這是一個順利的落幕。
青年滿意地笑了,金髮蜿蜒落在身後,參差不齊,身旁的櫻花染上了點滴紅色的血漬。
他微微仰著臉,眼前的天空泛著霞光,似乎有白鳥銜著櫻花掠過天際。
冰涼的手槍鬆鬆地被手指扣住,接觸到肌膚時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風聲沒有掩蓋住腳底碾過泥土的聲音。
這場落幕短暫被打斷了。
「松江。」赤井秀一走到樹下,定定地仰著頭,沉靜地述說著,「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