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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53:47 作者: 少地瓜
「如今我老了老了,身邊卻只剩下這一個……」郭先生平時何其冷靜,這會兒也都拋開了,模糊著一雙老眼泣道。他一手摟著長女,又顫巍巍的想要伸手去摸亡妻的面容,卻又不敢碰上去,只這麼瞧著就夠叫人心酸的了。
父女二人悲痛不能自已,賀衍抹了抹眼角,沖展鴒一揖到地,「多謝!」
畫上四個人,中間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年輕一些的郭先生,他旁邊那位眉眼含笑的貴婦人自然就是郭夫人,二人瞧著很是登對。而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巧笑嫣然的年輕女孩兒,其中一個明顯是郭凝,至於另一個,說不得就是早夭的次女。
單看畫上一家人何等幸福,可如今,卻也只剩下右半邊了。
郭凝抹了抹淚,招手叫一雙兒女過去,指著上頭的人,一邊落淚一邊介紹道:「來,這是你們的外祖母,這,是你們的小姨。」
賀蓉還小,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含義,只是仰頭問道:「就是回天上去的外祖母和小姨嗎?」
郭凝淚如雨下,點頭,「不錯,就是她們。」
賀蓉忽然笑了,「外祖母和小姨真好看。」
郭凝終於忍不住,摟著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郭家父女二人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好似把心裡忍了這麼多年的痛苦都一併發泄出來,雖然眼睛腫了、嗓子啞了,可瞧著精神頭卻更好了。
原來一味逃避反而無法釋懷,倒不如坦然接受來的輕快。
世有悲歡離合,人有生老病死,不外如是。
下午清宵觀的張宋王三位道長坐著牛車來拜年。因如今有了穩定的收入,他們不僅將道觀修整一新,而且生活也得到了極大改善,逢年過節也有底氣走動了。
「也沒什麼值錢的,不過自己觀里種的菜蔬,還有自己做的柿餅,倒是甘甜可口,吃著玩兒吧。」
若放在以前,這些都是觀中道士們關鍵時候救命的口糧,說不得出去賣了換糧食,又哪裡捨得送人?到底是財大氣粗了,就是舒坦。
展鴒和席桐也不推辭,都笑著收下,又回了些估摸著道士們需要的東西。
正說笑呢,就見大寶從外頭氣喘吁吁的進來,「掌柜的,二掌柜的,黃泉州的張同知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問您二位是否得空。」
張同知?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疑惑。
他們可不算熟人,也就是那回城內一家客棧分店舉辦評詩會的時候,張同知和褚清懷來過一回,算是打了個照面,但並無深交,人家更不可能大年初一巴巴兒跑來給他們拜年。
若是褚清懷京城來信兒了?倒也不大像。褚錦還在這兒呢,若有什麼消息,也該是她第一個知道才對。
不過既然人都到了門口,總不能這麼晾著,是好是歹都得親自出去瞧瞧。
三位道長聽說本地同知大人來了,也不敢久留,順勢起身告辭,又叫他們得空過去做客,帶著一捆好幾大盒酥皮餅、三合餅、果凍、風乾雞鴨、臘肉,另有一樣據說是才研究出來的水果匹薩的,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真香啊!
三位道長聞著濃郁的香氣,一致認為如今他們有了銀子,越發該多多的走動才是……
展鴒和席桐應了,略一收拾儀表,這便去前廳會客。
來的果然是張同知,可與之前的意氣風發不同,今日的他卻儼然滿臉菜色,簇新的衣裳也擋不住一副大禍臨頭的緊張樣子。
都已經上門求人了,張同知也不敢擺譜,見四下無人,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原委說清了,便是展鴒和席桐聽後也嚇了一跳,「竟有這等事!」
要說大慶朝富有萬里疆土,南北東西各有不同,可卻有一樣是都有的:科舉!
每年二月份各地便會舉行縣府院三試,中者為秀才,這便是踏上仕途的第一步。雖然因為門檻低,與試者難免魚龍混雜,更有許多啼笑皆非之人,不過到底是入門頭一試,連同聖人在內的上下官員也都十分重視。
今兒是正月初一,今年的縣試定在二月初八,滿打滿算也沒幾天了,各地應考的書生名單也都報上來。今年褚清懷進京述職,縣試便由本地頭一號文官張同知帶人主持,誰知這一看就壞事了。
須知即便是縣試,也不是誰都能考的,頭一個便要有人作保。大慶朝講究五人聯保:同參加考試的考生相互作保、兩名鄰居作保、所在地的村長或是鎮長作保,最後一人,便是已經有秀才以上功名者作保。為的就是保證考生的才學、人品沒有問題。
「……其他人倒罷了,唯獨最後一個有功名者,一般作保時都會多少不等的收些銀子,這是多少年來不成文的規矩,算是朝廷知道他們生活艱辛,變著法兒的加些收入度日。」張同知知道他們不是正經讀書人,恐怕有些內里的規矩不知道,便解釋道,「因每年每人最多替五人作保,倒也不怕惹人嫉妒眼紅。」
展鴒和席桐點頭,「倒也應該。」
本來科舉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十年寒窗也未必得中,每個讀書人基本上都是真金白銀實打實堆出來的。若是家境好的倒也罷了,可對家境本就一般的人來說,負擔真的太重了。
中了秀才其實也只是聽著好聽,除了廩生之外,余者沒有一點兒收入,故而依舊有大批秀才窮的要喝西北風。他們又不好外出勞作,如今有了每年一回的固定收入,倒也能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