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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53:47 作者: 少地瓜
木棍緩緩轉動,火舌一下下舔過肉皮表面,細小的氣泡炸裂開來,滋滋作響。肉塊從鮮紅變成金黃。有油脂慢慢滲出,在肉上面跳躍舞動,噼啪炸開一朵細小的油花,然後順著滴落下去,吱啦一聲,從火堆里散發出濃香。
她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可惜沒有鹽,不然細細的撒上一點,再加一點辣椒麵兒,弄點孜然或是胡椒,那才叫夠味兒!
還可以抹一點蜂蜜,或是弄一些蒜蓉甜辣醬,烤的外酥里嫩的,風味各異,卻都一樣的好吃。
香氣越發濃郁了,小娃娃也自覺蹲在火堆旁,短胳膊短腿兒大腦袋,圓潤的簡直像一隻撒了芝麻的元宵,展鴒忍不住又戳了幾下。
他晃了兩下,也不生氣,反而揚起臉兒沖她傻乎乎的笑,又挪著小短腿兒往這邊動了動,最後靠在她小腿上,拿肉嘟嘟的臉蛋輕輕蹭了蹭,如同終於找到巢穴的雛鳥,這才安穩了。
這樣冷的天氣,這樣偏僻的地方,絕不可能是小孩兒自己跑丟或是家裡人不小心弄丟的。再聯想到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服,展鴒腦海中就忍不住自動浮現出一出波詭雲譎的深宅大院倫理劇。
她嘆了口氣,又摸摸毛茸茸的小腦袋,「回頭給你做個兔皮帽子!」
還沒正式入冬呢,小孩兒光著腦袋可不行,皮肉又嫩,別凍壞了耳朵、臉蛋。
也不知他聽懂沒聽懂,反正就是仰著臉兒笑,一雙大眼都彎成月牙。
只是看他笑,展鴒心裡就軟乎的一塌糊塗。
這麼乖的孩子,怎麼就給弄的不會說話了呢?又是誰這樣狠心,大冷天的竟丟到荒郊野嶺?若是自己沒過來,這會兒是不是就已經是一具小小的,冰冷僵硬的屍體了呢?
展鴒不願意去想。
香氣越來越濃,勾魂兒似的往鼻子裡鑽,外頭二狗子和鐵柱已經瘋了似的跑了幾個來回,每次倒水都會努力伸長了脖子狠吸幾口,然後再憋著一口氣跑回去打水,都快被自己瘋狂分泌的口水嗆死了。
太香了!
那肉真的能給他們吃嗎?
可事到如今,也實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哪怕肉里摻了毒,死也能當個飽死鬼!
展鴒用匕首切了表面一層肉下來,放到嘴裡咬了口,油香四溢,特別筋道,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極其憂傷的嘆了口氣。
「唉,沒有鹽!」
打從幾天前她就沒攝入過鹽分了,嘴裡簡直要淡出鳥來,明天必須得進城!
小孩兒眼巴巴的看著她手裡的肉,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展鴒被他看得沒法子,用匕首割了一小條,先吹涼了,這才遞過去。
早起已經吃了幾塊肉,烤肉不比燉肉,很不好消化,這麼點兒的孩子嘗個味兒就成了。
誰知小孩兒接了肉,卻又立刻掉了個頭,擎著胳膊要往她嘴裡塞,夠不著還著急。
展鴒那一顆心啊,簡直要化成水了,低頭往他額頭上親了口,心滿意足道:「你自己吃吧,咬碎了再咽。」
小孩兒這才猶猶豫豫的含在嘴裡,又眯著眼睛沖她笑,十分滿足的模樣。
食物的力量是無窮的,鐵柱和二狗子以非人的速度挑滿了水缸,然後以小媳婦一般的扭捏姿態蹭到火堆旁,直勾勾的盯著展鴒……手裡的烤肉!
展鴒失笑,「得了,吃吧。」
她也曾因為出任務餓過,知道那種前胸貼後背,腸胃都瘋狂灼燒的感覺足夠將一個冷靜沉著的正常人逼瘋。既然已經決定搭夥,她不願也不屑於用那種卑劣的手段折磨人。
話音未落,那兩人就已經撲了上去。
他們甚至顧不上燙,直接用手抓著撕開,然後一邊左右手倒騰,一邊拼命往嘴巴里塞,時不時張開嘴呼哧呼哧的換氣,連燙帶感動,弄的熱淚盈眶。
太香了!
跟剛才的燉肉是完全不同的味道,那個又軟又糯,入口即化,這個卻十分勁道,還帶著烤制食物特有的焦香。
幾天沒吃飯的人了,哪兒有資格挑剔放沒放鹽?只覺得嘴裡含的就是命,也顧不上燙嘴,拼死往裡塞。
塞了沒幾口,二狗子突然掉了淚,一邊哭一邊混著眼淚繼續吃,含含糊糊的嚎道:「爹,娘!我們遇上好心人了,你們二老也吃一口啊!」
甭說被指使著幹活,災荒年間,為了一口吃的那是要出人命的,如今他都上人家裡偷東西,還給拿了個現行,結果人家只踢了兩腳,還給肉吃,真沒什麼不滿足了。
鐵柱爹娘死得早,鬧災頭一年就沒了,此時也被二狗子嚎的滿心泛酸,眼眶裡止不住的掉淚。
唉,這個世道!
老天爺太不開眼了!
展鴒嘆了口氣,用靴子尖兒踢了踢二狗子的屁股,「哭什麼,以後只要你好好幹活兒,少不了吃的。」
二狗子連連點頭,三口兩口吞了手裡的肉,忽然噗通一聲撅著腚跪下了,在地上咣咣咣磕頭,「姑娘,以後我都跟著你干,只要管飯就成!收了我吧,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不對,大姐!大姐,收了我吧!」
鐵柱嘴裡那半拉肉就忽然味同嚼蠟,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哽在嗓子裡噎得難受。
他還能說啥?帶出來的小弟,突然當著自己的面認人家當大姐?
你害不害臊,瞎子都能看出人家比你年輕多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