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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40:08 作者: 藤鹿山
    此事她們做的多了,自然是熟能生巧,有的是千百種法子將烈馬馴服。

    人家親生爹娘在場的都不敢說上她們一句不是,多得是送上好禮盼著她們仔細教養家中姑娘的,有了宮裡的嬤嬤教導的名頭,日後也好出去說親。

    她們來前早就知曉,這位郡主是地位尊崇卻也僅是表面光鮮罷了。

    幼失孤持,更是不知如何得罪了嫡母那邊。

    聽那長公主口風,便是有意叫她們磋磨來的。

    如此看來王府的這位郡主只怕還不如那些尋常貴女。

    三位嬤嬤自然都不怵瓏月,只將她當軟柿子捏。

    *

    翠微院。

    這日瓏月起比往常要早,卻不是什麼被折騰怕了,早點起床學規矩的。

    小姑娘換了一身藕粉色繡碧霞雲紋西番蓮連珠的半臂紗裙,一雙烏黑清透的瞳仁,里泛著迷茫睡意,此刻執拗的盯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水瞧。

    方才日頭還清了些,她原以為今日必然是個晴日,可以出府去玩,誰知轉頭便又落了雨。

    瓏月便立在窗邊眼巴巴看著窗外雨打芭蕉,看了一刻鐘也沒見雨停。

    兄長今日難得不上朝,早早來瞧她。

    如今那聲音正在外室喚她出去用膳,一遍又一遍。

    瓏月卻是磨磨蹭蹭不肯出去。

    她也是有氣性的,她被人欺負了如今正在生氣。

    小姑娘反覆同自己說。

    瓏月正苦惱悶煩這鬼天氣,猛不丁的就瞧見長廊下迎面而來的三位嬤嬤。

    她頓時慘白了臉。從內室匆匆跑出去,見到臨窗而立欣賞雨景的兄長,那跳起的心才算是安穩回去。

    小姑娘輕咳了聲,軟糯的嗓音刻意低沉下來,問他:「你是我阿兄嗎?」

    郗珣聽到這話心間微顫,回眸看她。

    險些以為她是知曉了什麼,才來問自己。

    該不該叫她知曉......

    反正,她早晚也要知曉。

    你我二人並非兄妹,沒有任何親緣關係。

    你其實是阿兄撿到的小孩兒,並不是阿兄的妹妹。

    一剎間,郗珣已經心中將所有回答過了一遍。

    隨即他見那道藕粉的身影跑到他跟前來,嬌俏可人的小孩兒仰著頭看他,明明身量如此矮,才到他的肩頭高,卻蠻橫的瞪著眼威脅他。

    「你要是還想當我阿兄,你就不准她們進來。」

    「我再不准她們來我房間,她們只會欺負我。」

    郗珣張張口還未說話,小姑娘又繼續威脅:「你要是敢不幫我,我就離府出走!我就再不叫你阿兄!」

    郗珣聽到她這句話的那一刻,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

    他緩了一會兒,才道:「你先坐下來用膳,剩下的交給長汲便好。」

    瓏月對長汲還是萬分安心的,一聽他說便知曉兄長是會替自己解決這爛攤子的。

    小姑娘一整夜的恐慌一掃而空,她頓時就覺得胸口的大石頭被放下了,高興的循著郗珣的手邊,往圓凳上坐下。

    黑漆紫檀鈿螺圓桌上擺滿了早膳,糕點皆是小巧玲瓏,形態顏色各異,四塊為一盤,整齊擺放在白玉盤中。

    乳鴿湯煲的鮮筍餛飩,生餡兜子,還有蒸的酥軟的羊肉粽,杏仁花生羹、翠玉棗酥、八寶菱粉牛乳糕,白玉霜方糕,一小碗冒著白煙的冰酥酪。

    杏仁花生羹研磨的極為細膩,乳白若牛乳一般,醇厚香濃,立勺不倒。

    瓏月早在內室中便聞著了。

    便覺得肚子裡的饞蟲都活了起來。

    ——

    趕早而來的三位嬤嬤以崔嬤嬤為首,崔嬤嬤一入了這翠微顛,面上神色便不複方才的有說有笑,登時嚴肅起來。

    她瞧見緊閉的房門,輕咳了聲。

    見守在暖閣外的長汲穿無繡紋的圓領袍衫,便認為長汲不是個什麼有身份的,當即便拉長了臉問起他來,「隔著窗便瞧見郡主是起身了,如今怎還掩著門?時辰不早了,你進去叫醒郡主,今日的規矩可不能學晚了。」

    長汲清雋文雅的面龐同十年前沒甚區別,淡淡的眉眼,連眼風都沒留給這三人。

    「你是在同我說話?」

    劉嬤嬤一聽,登時語氣便不好起來:「這處就你一個人,不是同你同誰?」

    長汲唇角扯出一絲輕笑來。

    「你三人既是來早了,便在門外規矩守著。什麼時候門開了,主子裡頭便是好了。」

    三人一聽這話,皆是氣從心來。

    外頭又潮又濕,哪裡有能立人的地兒?她們當了這麼些年教養嬤嬤,可從來沒等過人。

    她們是來教她規矩的,還有被冷著的時候?

    果真是頑劣難管的秉性!

    崔嬤嬤面容拉下,「你這是何意思?莫不是叫我三人在外頭站著等郡主不成?」

    長汲並不想同這三個一看就刻薄古板喜歡折騰人的內宮老女人扯皮,他冷道:「身為奴婢,莫問莫聽莫看。這不是頭一次入宮就教你們的規矩?你們三個難不成這大把年紀了,連這些基本規矩都不懂?」

    被如此打臉,叫崔嬤嬤臉色大變,她道:「好一個燕王府的奴才,我等是晉陵長公主請來的教導郡主宮規的嬤嬤,你以為如你一般叫人使喚的?」

    長汲眉頭也未曾動上半分,只似笑非笑道:「有什麼區別,不都是伺候人的奴才?我是淨身的閹人,你們不也是沒入宮廷的罪奴賤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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