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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40:08 作者: 藤鹿山
    梁帝見郗珣仍如曾經那般,對自己半分不見外,頓時笑意深了深,他慈愛的拍了拍比他都高出好些的外甥肩頭,「自然避無可避,你如今掌著三州百萬兵馬,可不能再如以前一般。聽說西羌數次來犯,朔州兵馬將其殲滅數千人,珣兒小小年紀竟有這番功勞,豈非要做朕的冠軍侯大將軍?」

    郗珣面色不見半分遲疑,只謙辭道:「去歲那場寒霜,才叫朔北險贏。」

    梁帝一聽,當即撫掌道:「這是老天襄助!來年等河間郡平息了,沒了內亂,朕定要封你為大將軍,珣兒替朕將被西羌奪走的城池皆奪回來。好叫這全天下的世家都瞧瞧,朕的外甥可不比他們差!」

    說道最後,梁帝那張青白瘦削的臉上都泛起了紅光,儼然忘卻他口中不屑的世家,這其中之一便是這天水郗氏。

    郗氏......如今站在他面前隱約身量比他還挺拔幾分的小燕王,今年還未曾弱冠,便已然立下如此功績。

    那丰神俊朗身姿飄逸的少年郎君金冠束髮,迎著室光端立,姿容光華,是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相貌。

    一時之間梁帝竟覺室光竟有幾分刺眼,似能灼傷他的雙眸。

    *

    自小燕王入京,之後幾日便是太后壽宴。

    近些年國庫空虛,太后體貼黎民未曾大肆操辦,可內務府的人卻也不敢耽擱。

    將壽宴擺出了足足千餘筵席,邀三品女眷入場。

    輿輪徐動,王公隨行,女眷在後殿設宴,梁帝也將筵席設在武英殿。

    環階放眼望去皆是鳳樂歌舞,玳席珍饈延綿百餘座。

    仁壽宮中,此刻也是熱鬧。

    鳳樓光曙景,玉廷浮瑞色。

    正殿上設有三鸞座,太后左首一名頭戴鳳冠不言苟笑的女子,乃是齊後。

    西側端坐著另一位面容貞靜,雙眸柔和的女子,便是與齊皇后分庭抗禮多年的陸貴妃。

    一後一妃東西而坐,縱然並無相爭之意,也無端將前朝風雨帶入了這風雨搖擺的後宮。

    齊太后,齊皇后。

    曾有人笑稱,齊氏是當慣了國丈,要將承恩公變作世襲爵位了去。

    話雖惹笑,卻也半分不假,不過齊氏卻也是出師有名,出自的便是與郗氏並稱北郗南齊的齊氏,出過四位皇后足足九位丞相。

    只不過自前朝起的門閥混亂,當年一等門閥潁川齊氏尾大不掉傷了根基。

    縱然有如今的齊皇后是為國母,皇后卻虧在沒有子嗣,且又不得帝王喜愛。

    照理當今天子與皇后明明是嫡親姑表姐弟,齊後卻被一個後來居上寒門出身的陸貴妃頻頻壓制,也叫前朝自詡身份血脈高貴的世家們都跟著顏面無光。

    不過比起皇帝一手捧起來的陸氏,齊皇后雖膝下未曾有一兒半女,憑藉世家出身贏得朝臣世家的支持,又有太后姑母的偏幫,也算穩坐皇后之位。

    今日這仁壽宮中,太后端坐主座,頭髮有幾分花白,卻是精神抖擻氣色紅潤,方才連飲了幾盞酒,瞧著只怕比旁邊那些年輕女眷們還要多些精氣。

    齊太后素來好風雅,這日興起便叫殿中諸多未出閣女郎做些即興詩來傳看。

    往日裡作詩倒是不難,可也總的叫人字字句句斟酌個把時辰,如今這太后忽然興起叫宮人端來筆墨考核的,不過須臾間如何能寫的出來?

    女眷們支支吾吾,宮中幾位公主年歲都小,參與不了這般場合,她們頓時沒了主心骨,半晌落不出半個字來。

    等一炷香燒完,便有穿著青衣的內宦依次收了文墨,傳去給上首太后皇后等幾位瞧。

    太后連著瞧了許多張,不禁蹙起眉頭來。

    太后久居後宮卻也時常聽聞,前朝那些世家女郎多麼文采出眾,掃眉才子,如今一番查看想必是人云亦云罷了。

    見太后如此,筵席的氣氛有幾分停滯,善解人意的陸貴妃便連忙笑道:「今日來此的娘子們年歲都偏小些,想必也還是愛玩耍的年紀......」

    陸貴妃正說著,卻忽地看到太后手間一頓。

    太后欣喜問道:「浩蕩風雲壽,蔭德水長流。這句倒是不錯,不知是哪位娘子所作?」

    太后話音落下,眾人反覆默念著這首極其應景的詞,都暗道不錯,旋即便有一紮雙鬟,著霞錦如意貢緞雪紗裙,金邊琵琶襟外襖,眉目嬌俏的小娘子從席間起來。

    「回太后的話,此詩是臣女所作。」

    她一出席,才惹得眾人一連驚訝。原因無他,能做出這等詩文的姑娘竟是一位幼學女郎,當即便引得殿內一陣驚嘆。

    陸貴妃認出小女郎身邊容貌出眾的母親。

    能叫陸貴妃面熟的自然不是閒雜人等,李氏出嫁前便素有賢名,便是在京中都難有人不知。夫家又是素有關中豪族,文才之首的琢郡常氏。

    生了個小小年歲便能做出此等詩文的女公子,倒真是家學淵源。

    陸貴妃遂笑問:「可是常家的姑娘?不知今年年芳幾何?」

    常令婉清亮的眼眸看向身後的祖母母親,二人皆是朝她頷首。

    「回娘娘的話,小女三月生辰,才過十歲生辰。」令婉口齒清晰毫不露怯,年紀小小儀態已是出眾。

    陸貴妃比起盛裝鳳冠的皇后,這種場合併未從服飾上彰顯自己身份,似乎更是有意避讓,只梳十字髻,佩金步搖,面容更是避開了塗脂抹粉,只淡掃峨眉,比皇后略淺色的口脂。這般卻也顯得十分平和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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