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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9:12 作者: 林笛兒
    他跨進大門,剛繞到一個破舊的籃球場邊,眼睛瞟到有家小院中站滿了人,中間還有幾個穿著天空藍制服的軍人。

    康劍擰了下眉,這顏色看著眼熟。

    「真是老天不長眼呀,那麼好的個孩子,怎沒說沒就沒了。」一個頭髮灰白的婦女邊抹淚,邊往這邊走來。

    「大嬸,那家出什麼事了?」康劍迎上去問。

    年老的夫人抬起頭看看康劍,搖了下頭,嘆道:「那家那個當飛行員的兒子什麼演習時死了,屍體燒成了個焦炭,認都認不出來了,他們剛從部隊奔喪回來。唉,可憐啊!」

    康劍突地打了個冷戰,「他……他是不是叫商明天?」

    「是,龍鳳胎,一個叫明天,一個叫明星。我瞧這你面生,你是?」

    康劍揮了揮手,轉身就往外跑,出了文化大院,他就給簡單打電話,「快,給我準備車,我要回濱江。」

    番外:一,如果下輩子我還遇到你

    商明天一開始並不想讀軍校。

    高三那學期,過了年沒幾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和大家說了飛行學院來雲縣招生的事,商明天一聽就過了。心裏面想著小雁已經有好幾天沒給他寫信了,是不是功課太緊?

    一幫男生覺得做個飛行員很帥,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想像開了。班主任白了他們幾個一眼,打擊了他們一下,說道,你們幾個四眼先生,想上飛行學院,下輩子吧!我瞧過了,我們班可能就商明天有資格去碰一碰。飛行學院招生,不僅要文化成績優異,對身體的要求也很高。

    話音一落,商明天就成了全班的焦點。

    下課後,班主任把商明天叫到辦公室,問他想不想報考飛行學院?

    商明天說,我不想離家太遠,我想報考省大。

    省城離濱江不遠,他可以經常去看小雁。

    班主任怔了下,從抽屜里拿出今年的招生簡章,指著各大學院後面列出的收費標準讓他細看,「明天,我了解你家的經濟狀況,你最好是慎重考慮下。在飛行學院讀書,不僅可以免書費、學費,就連買衣服的錢也會省下,而且一進去就有補貼拿。」

    商明天愣在那裡,他沒想這麼深。確實是的,他們家就靠他爸爸一個人的工資,一分錢都恨不得分成兩半花。偏偏商明星不爭氣,讀的是貴死人的民辦大專,爸爸為她辦的助學貸款。如果他再出去上學,那就等於讓家裡是雪上加霜。

    他只遲疑了一會,就對班主任說,不要考慮了,我決定報考。

    他給白雁寫了封信,說了報考飛行學院的事。

    晚上,他在家寫作業,文化大院外面報亭的大爺過來敲他們家的門,說有電話找他。

    商明天詫異地跑過去,原來是白雁。

    「明天,那個飛行學院在哪裡?」白雁問,聲音怯怯的。

    「成都。」在地圖上看雲縣到成都,也是很長的一條線。

    白雁嗯了一聲,半天沒說話,他只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從電波里傳過來。

    「還不一定考得上呢!我就試試看。」他知道小雁捨不得他離開,忙寬慰。

    「明天別胡說,挺好的機會,不能試試,要努力。我們以後還可以寫信的。」白雁說道,「如果考上了,會有寒暑假嗎?」

    「應該有吧!」

    「那就好!明天,加油!」白雁甜甜地一笑,掛上電話。

    白雁在護專讀書,也不寬裕,兩個人很老土地稟承著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堅持魚雁往來,郵票就二角,便宜呀!這是白雁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商明天報了名,先是體檢,然後是文化考試,接著是面試,一關關地闖過來,他最終被飛行學院錄取了。

    錄取通知書在普通院校前到的,商家歡喜地連著放了三天的鞭炮。

    商明天整天被同學和親戚們圍著,分不開身來。第四天他才和白雁悄悄地見了個面。

    兩個人坐在學校的籃球場看台上,月光下,白雁把他的通知書看了又看,笑個不停。

    「明天,你穿空軍制服一定很帥。」白雁扭過頭,眯起眼,想像著。

    他沒有笑,看著白雁的肌膚被月光映照得如白玉一般透明,他心中一動,脫口說道:「小雁,我……喜歡你!」十指羞窘地搓著褲管。

    這句話,他想說很久了。其實他不說,白雁也知道的。

    白雁怔住,定定地看著他,「明天,我也喜歡你。」

    少女輕柔的嗓音如同天地間最美妙的音樂,他顫顫地伸出手,把白雁的小手包在掌心,笑得傻傻的。

    小雁的手很涼,在抖。

    兩個人就這樣握著、對視著,突然小雁的眼眶一紅,一滴淚從眼角滑了下來。他自然地捧起小雁的臉,吻去了那滴淚。

    「我會一直一直都喜歡明天,下輩子也要喜歡。」十七歲的白雁鄭重地在他耳邊說。

    「嗯!」他哽咽地點頭,心裏面一片悲傷。

    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知道這樣的表白,只不過是讓對方聽清自己的心聲,但他們卻沒有結果的。

    沒有結果的今生,只能寄託於能自由暢想的下輩子。

    如果下輩子還能相遇,他還要住在小雁的隔壁,小雁的爸媽健在,把小雁寵得象公主,他的爸媽不要象現在偏激。可以的話,他一滿十八歲,就把小雁娶回來。兩個人一起讀書,一起長大。

    剛進飛行學院,不是一般的辛苦。課程密集,而且體能訓練的強度也很大。晚上回到寢室,一沾枕頭,就睡熟了。

    小雁,總是在夢裡出現。

    她長大了,成了個俏麗的小姑娘,笑起來小酒窩甜蜜蜜的。

    但他食言了,寒暑假,他沒能回雲縣。

    假期一到,他們這幫新學員就被拉到野外進行訓練,在沙漠中、密林里,除了電台可以向外聯繫,寫信是根本不可能的。

    假期結束,回到學院,一個個曬得象非洲人似的。

    他給白雁打電話。一聽到白雁的聲音,他的眼睛紅了,嘴巴張張合合,什麼也說不出來。白雁告訴他,她要開始到醫院實習,會上夜班,工作很辛苦。他問她現在還敢不敢上解剖裸?她說她撐過來了。

    他想念白雁,但他回不去,他也只能撐著。

    不知怎麼的,和同學打籃球時心不在焉,被推了下,腿受了傷,被送到學院附屬醫院。

    住院的一個星期,他過得很快樂,一邊自學課程,一邊肆無忌憚地想著白雁。

    在醫院裡,他認識了一位泌尿科醫生,叫冷鋒。很俊美的男人,但氣質太陰冷,不愛講話。

    冷鋒大他四歲,在醫院裡屬於很年青有為的俊傑。

    冷鋒晚上值班時,愛到他病房轉一轉。

    這天冷鋒進來,他正在看和白雁的合照。這是他要走前幾天,跟同學借了相機,和白雁拍了好幾張,放在一個相冊里,他全帶到飛行學院了。

    「你妹妹?」冷鋒搶過他手中的照片,問道。

    他搶回,仍小心翼翼地塞進相冊里,「隔壁鄰居家的小妹妹。」說的時候,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浮起溫柔的笑意。

    「挺清秀的。」冷鋒笑笑。

    「不只是清秀,而且聰明,性格也好。她很獨立的,什麼都會做,從來不要人操心。」

    「現在的小女生不嬌蠻就算乖巧了,哪有你講得那麼好?」冷鋒不信。

    「她真的很特別。她在讀護專,以後和你一樣,是個白衣天使。」

    冷鋒受不了的聳聳肩,「她是不是喜歡你,在你面前裝的懂事,你可要擦亮你的眼睛,女大十八變,再見面,你就得刮目相看了。」

    「她就是八十,也不會變。」他自信滿滿地說。心裏面突然被思念激盪到不行,他忍不住和冷鋒說起了白雁,七歲、八歲……十三歲……十七歲……

    冷鋒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傾聽說。

    兩個人一直說到大半夜,冷鋒臨走時,問他能不能送一張他倆的合影,商明天緊緊捂著相冊,直搖頭。

    冷鋒失笑。

    後來,他傷好出了醫院,但與冷鋒卻做了好朋友。

    冷鋒偶爾來飛行學院看他,總會問下他,鄰家小妹妹最近有沒有來信。

    他喜歡和冷鋒說起白雁,那種感覺,很幸福,也很自豪。

    白雁結婚了,嫁給了一個政府官員,商明天一時真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

    冷鋒說他們相處得不好,結婚四個月,白雁準備離婚。

    他聽了心都抽痛了,追問白雁,白雁站在路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是白慕梅惹的禍。

    他去找了那個叫康劍的男人,罵了,打了。可是不知怎麼,他討厭不起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眼中的深沉讓人覺得象口看不清的古井。

    小雁長大了,他沒辦法象以前

    那樣把她護在懷中,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帶著心酸和無奈,他回部隊。

    列車慢慢駛離站台,白雁來晚了,沒有來得及和他講話,追著列車後面拼命地跑,風把她的頭髮吹亂,她跑得氣喘,張大嘴巴大口呼吸。

    他捨不得眨眼,一直看著,看著。

    漸漸地,白雁成了一個小點,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鄭姍站在他身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扭頭看她,勉強擠了個笑容。

    鄭姍喜歡他很久了,他委婉地拒絕過幾次,可對她一點作用都沒有。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鄭姍對他說。

    現在,他已經決定和鄭姍認真開始了,白雁說男人不能讓愛自己的女人傷心,他要對鄭姍負責。

    車門邊風大,他拉著鄭姍進車廂。

    鄭姍沒有動彈。

    「你愛她!」鄭姍看著他的眼睛。

    他沒有否認,微微一笑,「我現在的女朋友是你。」

    鄭姍搖頭,低下眼帘,「商明天,以前我以為你是看不上我,所以我想我可以努力地讓你喜歡上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心裏面有個人。你愛得太深,我不敢篤定我能遮住她。我們以後還是做戰友吧!」

    鄭姍的眼睛能看穿人心嗎?

    他沒有向鄭姍解釋。

    回到部隊,鄭姍沒有再來找過他。

    不久,他聽說鄭姍和八一製片廠的一位青年導演熱戀了。

    一月的蒙古沙漠,風猛得能把石塊吹上天,早晚溫差能有五六十度。白天熱得喘口氣都要出一身汗,天一黑,漫天又能飛舞著鵝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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