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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9:12 作者: 林笛兒
就是這個混蛋不以惡徑為恥,反以為榮,當著兩家父母的面,說結婚後,他碰都沒碰過白雁,這有什麼用意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市長助理,她是平凡的小護士,他不屑去碰?他高潔,她低微,她配不上他?
說出那樣的話時,他腦子發熱,如同身處火山口,只有一個念頭,想刺人。
按照禮貌,康雲林、李心霞、白慕梅三個長輩坐了主座,康雲林在中間,李心霞與白慕梅各坐在他的兩側。他看著康雲林裝得正兒巴經的樣,與白慕梅說話時,眼神都不交集,可是康雲林靠著白慕梅的一隻手卻始終放在桌下,還沒喝到酒,臉就脹得通紅,氣息有一絲紊亂。
他閉上眼,用膝蓋都猜得出桌下是什麼樣的一幕。這是他的父親呀,他的母親還坐在旁邊,還傻傻地與康雲林秀恩愛,裝出多溫馨的樣子,就為了在白慕梅面前揚眉吐氣。其實李心霞與康雲林已經冷戰了二十多年,聚少離多,早已什麼默契都沒有,恩愛不成反成羞。他看著李心霞,心裏面感到她可憐又可悲。若不是強烈的抑制力,他真想把桌子掀翻,當場揭穿康雲林噁心的面目。
羞惱的怒火在體內象一頭狂竄的猛獸,叫囂著要衝出來。
白雁突然捂著嘴沖了出去,接著,白慕梅笑吟吟地從外面進來,很嬌媚地遞了個眼風給康雲棟,說道: 「康劍,我是不是快要做外婆了?天啦,如果是個小姑娘,我過來幫你們帶,好嗎?」
「真的嗎?那我不是就有人喊爺爺了,不過,我喜歡孫子。」康雲林興奮得一雙渾濁的雙眼都發光了。
李心霞與吳嫂臉如土色。
康劍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體內的怪獸一聲長嘶,破體而出,他頭腦一片空白,想都沒想,那句惡毒的話就說了出來。
只想狠狠地回擊白慕梅,讓她感到羞恥,讓她無地自容,也想讓康雲林知道,白雁對於他,什麼也不是。
白慕梅不痛不癢地閉了閉眼,輕輕哦了一聲, 「這樣呀,害我白歡喜一場。」語氣嬌嗔、輕快。
李心霞與吳嫂的臉上立刻浮出萬道陽光,只有康雲林臉色變了。
他的心一下子墜入了谷底。
他知道,不一會, 這句話或許通過白慕梅的口,或許是在李心霞等不及的譏笑聲中,就會傳到白雁的耳朵里。
白雁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她沒事人似的調侃他與伊桐桐的關係,自如地和伊桐桐打招呼。她是不是還沒聽說那件事?他看著她,又慚愧,又無力,又心酸,就那樣,他逃了,逃到遙遠的北京。
心上象背負著一塊大石,忍著兩天沒有聯繫。他等著她責問,等著她漫罵、回擊,可是她沒打過一通電話。
仿佛當他出門是丟了,回家是撿了,可有可無。
也許他就是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人,什麼樣的話也傷不到她?
患得患失,驚惶不安,象個等待命運之神判決的孩子,無力反抗,卻不得不面對,卻在心中又暗暗祈禱能有奇蹟發生。
在這兩天裡,心儘管在煎熬著,可他卻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己不能承受失去白雁了。
這種感覺以前就有過,但現在,他感覺更強烈,更加確鑿。
為什麼不能承受,他現在還說不清,他需要好好地整理心緒,但在整理前,他要緊緊抓住白雁的手。
他鼓起了勇氣打過去,兩次,都是無人接聽,他發了條簡訊,想不起來,寫什麼,就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不管起因,不管結果,單為那句混帳到極點的話,他該說聲「對不起」。
有時難免會偷想,如果他不是康雲林的兒子,她不是白慕梅的女兒,他們相遇了,他們會怎樣?
不會怎樣的。
一條簡訊象用了全身力氣,他很沒出息地把手機又關了,不敢去想她會回什麼樣的簡訊。
早晨開機,直到現在,就是簡訊慢慢爬,也該到了。
白雁什麼也沒有回。康劍立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坐,一會兒站,在屋子裡團團地轉。
「轟……」又是一記響雷,震得窗戶都嗡嗡作響,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白雁怕打雷,雖然她沒說過。
在李心霞沒來之前,有天夜裡也響雷了。他在書房上網,臥房的門開了。白雁手裡拿著個玩偶,走過來, 「領導,我們一起打遊戲吧!」
他沒動彈, 「幼稚!」
「那……我們來看電影?」她扯住他睡衣的衣角,瞅著外面的閃電,一點點地往他身邊挪。
「這雷雨天,網速很慢,網頁都打開得慢,看電影,流量不夠,你去看D吧!」她剛洗過澡的身子上,透著沐浴露的清香,墨黑的長髮隨意地散在腦後,及膝的睡衣下,白皙的小腿修長,腳踝嬌美,他全身的血液忍不住沸騰了。
「好啊,我們就在電腦上看。」她笑了,站起來,在書架上翻找著D片。
「電腦哪有電視上效果好,你回房到影碟機上看去。」她再呆下去,他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人家說,美人伴讀,會覺長夜苦短,你怎麼這樣不懂情趣呢?領導,告訴你,你又錯過一次絕好的機會哦!時不再來,機不可待,你慢慢悔著吧!」她站起來,對著他扮了個鬼臉,慢慢往外走去。
走到房門前,一記驚雷突然響起,她扶著門框立著,身子一晃,她回過頭,小臉煞白,唇緊抿著。
他仍坐在椅中。
雷聲漸遠,她回到了臥室。
那一晚,雨下了整整一夜,臥室里的電視開了一夜。
手機突然響起,康劍從椅中跳起來, 「餵……」
「小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是叢仲山的電話。
康劍定了定心神,把情況匯報了下,叢仲山很滿意,說陸滌飛從省委學習回來了,他很善交際,讓他到時和康劍負責接待媒體,帶著四處玩玩,吃吃喝喝。
掛上電話,康劍怔了怔,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李心霞聽到這邊的雨聲,說濱江今天三十三度,一絲風都沒有,太陽火著呢。他問起白雁。
「她那天帶了兩個大包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過。和她媽媽一個德性,耐不住寂寞。」
「她要值夜班,媽媽,你別亂想。」康劍怕聽李心霞抱怨,匆匆掛上電話。
躇躊了許久,他又一次撥通了白雁的手機。
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如行雲流水,很悅耳,很動聽,康劍越聽眉蹙得越緊。 「他媽的。」他低咒了一句,不知和誰在賭氣,改撥手術室的電話,這次很快有人接了。
「康領導呀,」手術室的護士很熟悉他的聲音, 「你家白雁現在產房裡,暫時不方便接電話。」
他拍拍耳朵,沒有聽說吧,不是手術房麼,怎麼到了產房?
「她……去產房幹嗎?」
「引產呀!你別急,等她出來,我讓她回你電話。」
康劍眼前金星直冒,俊容痛苦地扭曲著,他用最後一絲殘留的理智問:「誰……做引產手術?」
「林楓。」
墟……康劍整個人一松,這才感到剛剛肌肉繃得有多僵硬。他記得那個林楓,白雁說是讀書時,護專的校花,不過,他覺著她根本就不及白雁的清麗、慧黠。
他的白雁,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康劍的臉上情不自禁浮出了自豪的笑意。
第三十七章 四十二度的水溫(五)
林楓在讀書時,護專附近的工程學院和醫學院的男人把她比喻成「小林青霞」,一時間,為林楓神魂顛倒的男生不計其數。林楓對約會他的男生們到也公平,芳心款款棒在手中,晶瑩剔透,人人都看得見,就是得不到。
為這事,柳晶看不慣,說林楓博愛、玩弄感情,差點和林楓吵起來。
工作之後,林楓瞅准目標,很快就拋出了鏽球,芳心落入濱江一家民營企業富二代的手中。
林楓的婚姻與白雁的婚姻,是人民醫院護士們心目中為之嚮往的典範。
和白雁的低調不同,林楓非常愛顯擺,住豪宅,上下班有專車接送,非名牌不穿,言語間不時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傲慢。懷孕三十周,愛美的她穿著質地精良的孕婦裙,走到哪,都是一道風景線。
此刻,躺在產床上的林楓卻如落在雨泥里一抹殘紅,令人心折。
因為胎兒突然停止呼吸,林楓不得不接受引產手木,取出死胎。林楓一直在哭,哆嗦個不停。柳晶把白雁叫下來,兩個人一同陪著她。手術中,林楓撕裂的慘叫讓兩人不寒而慄。
手術結束,林楓也不哭了,像個破布娃娃,眼睛空洞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擔架推出產房,她的富二代老公像嚇傻了,一臉青白,都不知道上前來安慰一下。
婆婆是見過世面的人,握著林楓的手,向做手術的醫生道謝。
「很可惜,是個小男生,什麼都看得出來了。」醫生知道這些做生意的人對延續香火很急切,不禁同情地搖了搖頭。
婆婆一聽,臉色當時就大變,但仍撐起一臉笑,「林楓,別往心裡去,你還年輕,以後又的是機會再懷孕。」
一滴淚從林楓的眼角滑了下來。
擔架推到病房門口,柳晶回過頭對富二代說道:「你……過來,把林楓抱進去。」富二代回過神,跑過來,林楓突然伸手激烈地推開他。
「林楓,別孩子氣。媽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我們誰心裡好過?」婆婆很權威地掃了林楓一眼。
林楓抿著唇,不動了。
富二代抱著林楓,小心翼翼地放到病床上,然後巴巴地立在一邊。
「林楓,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和白雁過一會再來看你。」柳晶趴在林楓的耳邊,心疼地替她拉好被子。
林楓的身子象冰一樣寒冷,沒有吱聲,閉上了眼,但淚仍在咕咕流個不息。
柳晶與白雁出了病房,上樓梯時,柳晶壓低了聲音,「雁,你看到沒有?」白雁一直都沒說話,點了點頭。她看到了,林楓皎白的臉上清晰地印著五根指印,額頭淤青一大片。
「胎兒不是突然死亡,而是因為外力撞擊,停止呼吸的。唉,雁,林楓看上去幸福得冒泡怎麼事實是那樣?」柳晶很是感慨 「上次有人說看見林楓老公摟著個女人上夜店我還不信。林楓那可是大美人男人還不珍惜我們這些疏平常之輩不就絕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