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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9:12 作者: 林笛兒
他真懷疑,這次高熱,是不是燒壞了他的腦子。怎麼會生出這種極不可能的聯想呢?
第二天早晨白雁出發時,康劍還在睡夢中。六點,外面己經很亮了,東方泛著金光,太陽急急地要從地平線上躍出,一絲風都沒有,今天一定又是個火火的艷陽天。
白雁背著包包,邊打呵欠邊往小區大門走去。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路邊,車窗開著,她看到后座上坐著冷鋒,開車的是醫院裡的麻醉醫生馬加。
馬加替她開了車門,她坐著副駕駛座上,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走吧!」冷鋒吐出兩個字,就閉上眼養神。
「我們去哪?」 白雁問道。
「金林。」回答的是馬加。
白雁愣了,金林是與濱江鄰近的市下面的一個縣,距離濱江四百多里,想不到會那麼遠!她在醫院裡,聽別人偷偷議論過,有許多醫生利用節假日期間在外面接私活,收入很可觀。冷鋒是專家,私下找他的病人一定很多。
車出了城,就上了高速,開得非常快。馬加專注開車,冷鋒在補眠,白雁趴在窗戶上看沿途經過的風景。
要是天氣不那麼熱,也算是一次很愜意的郊遊。
二個多小時後,汽車下了高速,又在縣級公路上開了一會,進了金林縣城,在縣人民醫院裡停了下來。
醫院裡己經有人在等候了,一介紹,原來是院長。馬加和冷鋒和院長很熟,握手時就開起了玩笑。白雁一直微笑地跟在後面。
早晨不做手術,先去了一家賓館休息。賓館房間裡,另有一幫人在等著。大概是病人家屬,握著冷鋒的手說個不停,一邊悄悄地往冷鋒的口袋裡塞了什麼,房間的地上,還放著各種名貴的菸酒和金林特產。
中飯就在賓館吃的,四菜一湯,沒有要酒。吃過飯,三人小睡了一會,就去了手術室。下午排了三台手術,一直做到晚上八點。
冷鋒拿下口罩時,他的臉本來就白,白雁覺得這下更白如鬼魅,看著陰森森的。
晚飯挪了個地方,是金林的一家酒店,席上有了酒,菜式也比中午豐盛多了去,陪客有院裡面的領導,還有病人家屬。
白雁不肯沾酒,要了果汁。馬加的酒量不太行,幾杯一下肚,臉就紅得象個猴屁股。冷鋒厲害,杯盞交錯,你來我往,非常豪慡,但臉上就沒有一點異色。
席散,院長又領著兩人去洗澡、泡腳,也許還有別的活動,白雁推說自己累了,一個人先回了賓館。
洗好澡出來,手機響了,是康領導。告訴她,柳晶來過了,輸液也結束了。
「柳晶的嘴好貧,說個不停,他那個老公比她斯文多了。」
「她老公也去的?」白雁笑著問。
「嗯,說是來我家參觀一下。」
「參觀完,發表什麼感想了嗎?」
「她說直接說給你聽。白雁,事情順利嗎?」
「很順利,明天可以按時回家的。」
「嗯。」
然後兩人就掛了電話,白雁隨即又撥了個電話給柳晶,抬頭看到電視上打出來的時間是二十二點,電影是晚上七點的,該散場了吧!
「幹嗎?」柳晶的聲音有氣無力。
「怎麼了?《阿凡達》讓你很失望?」
「去他媽的《阿凡達》!」柳晶突然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你說說人怎麼過得這麼委屈呢?官大一級,就得給他們裝孫子嗎?我哈那個《阿凡達》哈很久了,結果呢,李澤昊的年級主任說想看,他就把那兩張票送人了。」
「彆氣了,彆氣了,網上很快就會有的,雖然效果沒有影院的好,但也能看個一二。」白雁柔聲寬慰道。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明天我再去看看有沒有票,能買到,我陪你一塊去看。」
「再說吧!」柳晶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估計今晚李澤昊沒辦法好好睡覺了,不知能被炮轟掉幾層皮呢!白雁很是同情地想道。
冷鋒和馬加不知幾點回賓館的,白雁下去吃早飯,兩個人房間的門都關得緊緊的。
她吃了早飯,把賓館附近的幾個品牌店逛好了,買了頂藍色的糙帽,再上去,門還沒開。
直到午飯時,兩個人拎著行李出來了,先去吃午飯。
出發時,都下午二點了。仍是馬加開的車,開到濱江境內,車停了。在前方,已有許多車停著,一輛接著一輛,象條長龍似的。
馬加下去一打聽,前面有幾輛車追尾,有輛車爆胎,一下子,幾輛車象堆積木似的疊了上去,死傷慘重,現在,交警正在調查現場,高速暫時封閉。
這車一停下,鋪天蓋地的熱浪就席捲過來,白雁熱得直流汗,可冷鋒真的象來自西伯利亞的,臉上一點汗粒都沒有。
馬加掏出煙,扔給冷鋒一支,說起了昨晚的趣事,冷鋒偶爾點下頭,偶爾「嗯」一聲,更多的象是個傾聽者,而不象是參預者。兩人昨晚在浴城,遇到一位胸大嫵媚的按摩女,很撩人,很有風情。
「冷醫生,你不該去刮痧的,應該留下來看看。」馬加叼著煙,意味未盡地直咂嘴。
「我身上寒氣重,刮痧能去寒祛毒。那師傅手藝很不錯。」難得,冷鋒說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白雁怕聞煙味,把包包扔在車上,下了車站在樹蔭下吹風。
冷峰眯著眼,一口一口吸著煙,時不時瞟著樹下的倩影,眉眼都柔了。
下午四點,長龍終於開始蠕動。事故現場處理完畢,撞壞的車被拖走了,高速放行。但這樣一耽誤,到濱江,天差不多黑了。
馬加先把冷鋒送去醫院,然後送白雁回家。
白雁下車時,馬加遞給她一個信封,什麼也沒說,開車走了。
白雁捏捏信封,很有手感,她怔了怔,小心地把信封放回包中。
「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康劍象尊天神似的,站在樓梯口,神情冰寒。
「堵車。」身上的衣服全黏在身上,白雁想著趕快衝個澡。
康劍抬手看了看表,六點多,還能趕上八點的一場電影。
「我們出去吃飯吧!」
「你一個人去好了,我累得很,你媽媽明天到,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呢!」白雁擺擺手,看也不看他,關上了浴室的門。
康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氣憤得把書房門摔得山響。站在花灑下的白雁,舒服地閉上眼,任水流嘩嘩地刷過身子。
「天啦,天啦,這。 ……不是《阿凡達》的電影票嗎?」白雁洗澡出來,擦頭髮時,看到放在外面的垃圾籃里有什麼花花綠綠的,蹲下來一看,居然是《阿凡達》的電影票,急了,忙不迭地撿起,一塊塊拼湊。
「你不是說不想出去了?」康劍走了出來,冷冷地問道。
「那些事,我可以明天早點起來做。這是《阿凡達》呀,一票難求,領導,你怎麼不早說呢?晚上八點的,哇,還有四十分鐘!」
康劍臉上的笑意還沒展開,白雁下一句話就讓笑意凍結在嘴角了。
「我現在就給柳晶打電話,呵,她一定要興奮地跳起來。領導,你幹嗎?」白雁目瞪口呆,康領導突然搶過她拼湊的電影票,撕成了碎屑。
康劍倨傲地抬起下巴, 「啪」一下關上書房的門。
門外,白雁偷偷吐了下舌,對著房門做了個鬼臉,笑吟吟地下了樓。
康領導,知道被人忽視是什麼滋味了吧!哈,哈!
第二十七章 有婆自遠方來(一)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不過,白雁的心情一般般。今天是周一,忙碌的一周又將開始,今天恰巧還是中華民族傳統的端午節,今天又是婆婆大人駕臨的日子。按照《勞動法》,今天該體息,但對於護士來說,此項不適用,排班排到你,就是大年三十,你也得去上班。
這是白雁和康劍結婚後,過的第一個傳統節日。她在江心島時,聽康劍說周一婆婆要來,她在心裡就偷偷做好了準備。自己包粽子,然後煮一桌好菜,開一瓶酒,最好能讓康雲林也過來,一家子好好團聚下。
那時,她對康領導還保持著一絲悸想,現在,這點念頭已經隨風飄遠了。
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對於別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稀疏平常,對她,好象永遠都是一件傾其所有也購買不起的奢侈品。
但該做的她還是會做,只是心情就不一樣了。
如同小時候玩「過家家」,遊戲結束,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小娃娃,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門檻上,四周一片寂靜。
儘管非常疲倦,白雁還是早晨五點就起床了。
客房是昨晚收拾好的,考慮到婆婆年紀大,她在涼蓆下面鋪了層軟被,又墊了條素藍的床單,這樣看上去非常雅潔。枕頭是決明子做的芯,明目又清神,床上的涼被和床單一個顏色,衣櫃裡掛著睡衣,床下放著麻質軟底拖鞋,隔壁洗手間裡擺放著一套嶄新的洗漱用品。
白雁又查點了一遍,然後就打車去了菜場,順便買了豆漿和油條做早點。
回到家,把肉洗淨了切成塊,放在一隻大盆里,加上蔥、生薑,一點黃酒,最後倒上醬油,把肉和大蝦米整個壓在裡面,糯米與大米兌好比例,泡在一隻臉藍里,扒好的栗子放在小籃內,其他菜暫時塞進冰箱。
當她開始用熱水燙蘆葉時,康劍下來了,整個屋子裡都飄蕩著蘆葉清鮮的香氣。
「做什麼好吃的?」康劍發過高熱後,胃口比以前敏感多了,嗅了嗅鼻子,眼睛灼灼發光,早把昨晚的鬱悶全忘光了。
領導素質本來就高,度量向來很大。
白雁拭了下額頭上的汗,長吁一口氣,坐在餐桌邊, 「我太累了,領導,給我倒杯水。我準備晚上包粽子。」
「粽子?」康劍皺了皺眉頭,神采黯去, 「粽子不就是葉子包米飯,別弄了,太麻煩。」他進去倒了杯水,帶上碗筷,倒豆漿,夾油條。
「葉子包米飯?」白雁白了他一眼, 「你也太老土了,咱們南方人的粽子可是大有乾坤。我今天準備包的是肉粽和栗子粽子,非常非常好吃。」
「粽子還會有焰?」康劍很驚訝。
他家那個東北保姆哪一次不是包是幾個四四方方的大米糰往桌上一擱,看著就飽了,以至於他對端午節這個節日都沒什麼特別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