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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9:12 作者: 林笛兒
她在白慕梅心中的位置,也絕不會比一件昂貴而又時尚的大衣重多少。
小的時候,白慕梅帶她到鄉下外婆家過年。外婆家還是那種燒柴火的老灶,白慕梅坐在火灶前,外婆在灶上蒸饅頭,她在外面穀場上玩。
「要不是月份大,引產會影響生命,我就不會生下她了。偏偏還是個丫頭,送人都沒人要。象個包袱似的,不知道哪天能甩掉。」
火灶里的火光映著白慕梅嬌麗的容顏,有白有紅,如三月的桃花一般。
外婆說什麼,她沒聽見。她對著遠處蒼茫的田野,一個人咯咯地笑著。
一滴水珠不安份地滑下臉腮,白雁彈去,站起身,別亂想了,洗洗睡吧,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
第十六章,一捧暴雨梨花針(七)
周末這天,天氣很好,國家和人民也很好,報紙和網絡上也沒有出現災難和戰爭這兩個字眼,天下太平,白雁的心情也不錯。一大早起床收拾行李,這次不比上次去江心島,那次是冬天,可以湊合一夜,現在可是入了夏,康劍說要在那邊住兩晚,該帶的一樣都不能少。
換洗的衣裙、梳洗用品、睡衣、拖鞋,白雁一樣樣查點著,然後開始裝包。包底已經預先裝進了一件兩截式的泳衣:上半身鮮黃豹紋吊帶,下身天藍三角褲外護同色短裙。
這件泳衣是昨天下班時,和柳晶去體育用品商店買的。當柳晶看到她走向泳裝櫃檯時,眼瞪得象銅鈴,「雁,我不敢笑太大聲,你確定你要買這個東東嗎?」
白雁懶得理她,挑了幾件泳衣,拿到鏡子前,前前後後的比畫著。
「雁,以前我們去游泳池、冰場,你一直都是堅持做壁花的。你這麼大把年紀,才開始學游泳,勇氣值得敬佩,告訴我,動力來自哪裡?」
「我家領導。」白雁笑眯眯地讓店員把看中的泳衣裝袋。
「他想看著你穿著泳衣在浴缸里潛泳?」
白雁斜睨著她,笑而不答。
「還是你已經產生危機感,想著法子鎖住你家領導,有敵情?」柳晶對男歡女愛的事一向敏感,一說出口,自已就覺得有幾份可能,「老天,除了我家李老師,男人還真沒有一個好東西。」
付款的白雁慢條斯理地回過頭,「那女人就全是好東西了?」
「至少我和你是呀!」
白雁輕笑,「男人偷情,不是跟女人偷嗎?男人在外養二奶,二奶難道是男人?小三呀,情人啦,哪個不是女人?男歡女愛,都是你情我願。如果女人夠好,閃一閃讓一讓,義正詞嚴鐵骨錚錚,男人想壞也壞不了?所以不要遇到事,就全把責任推給男人,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雁,你別給我講這些。你家領導到底有沒情況?」
「你看呢?」白雁拉著柳晶出了體育用品商店。
柳晶苦思冥想半天,覺著不象。兩人走得有點渴,在路邊買了兩杯冰茶,剛湊到嘴邊,柳晶突然用胳膊肘撞了白雁一下,「喂,看那邊!」
「哪邊?」白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上次那個三千絲里修頭髮的孔雀毛。」柳晶對著站在一家賣化妝品的商店前的男女挪了下嘴。女人頭髮五顏六色,瘦如爛民;男人禿著個頂,腆著個大肚子,象懷了六月的身孕。兩人的外型已經夠搶眼了,還旁若無人地摟在一起,合吃一支冰淇淋,引得路人紛紛回頭。
白雁呼吸象窒在嗓子口,臉脹得通紅。「明星!」她走了過去。
商明星瞟了她一眼,哦了一聲,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到男人身上。男人到是對白雁來了興趣,「小商,你朋友?」一對象綠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圍著白雁轉個不停/
「不是。」商明星看都沒看白雁。
「明星,你過來。」白雁著急地上前拉她的手。
「別碰我。」商明星火了,象沾上什麼病毒似的甩開白雁,「你要幹嗎?告訴你,別想從我這裡打聽到我哥的事。」
「我不是。明星,你這樣子,明天看到會難過的。」
「呸,」商明星鬆開了男人,手往腰間一插,對著白雁就罵開了,「你也配說這話,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已。你以為你夾著尾巴,就是個人了嗎?你就是跳到長江里,泡到發白,狐狸就是狐狸,雜種就是雜種……」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柳晶聽不下去,從後面沖了過來,「你看看這個男人,做你爸爸都差不多,別給我抬出愛情那樣的幌子,一看,你就不是個好鳥,白雁這是……你拉我幹嗎?」
「走吧,柳晶。」白雁無力地看了看商明星,「不要再說了。對不起,明星。」
「我還沒說完呢?」柳晶氣不過,用眼神狠狠地瞪著商明星。
商明星臉臭成大便似的,鼻子裡直冒煙,男人也不安慰她,一雙小眼追著白雁。
「是我不好,明星比我還大三歲呢,她知道自已在做什麼。我當著她的朋友這樣子說她,她有多難堪。」
「可是她羞辱你呀!」
「那算什麼,我當沒聽到就行了。」白雁吐了口長氣,苦澀地傾了傾嘴角,「這下子,明星更恨我了。」
「雁,你家是不是和她家有世仇?她罵你的話好毒。」
白雁笑笑,沒事人似的,把冰茶喝完,和柳晶道了別。
其實商明星這些話與商明星媽媽罵的比起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商明星的媽媽簡直就是一個語言天才,她罵起人來,聲情俱茂,有張有弛,有外來的語言,也有自創的,時間跨度,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子子孫孫,真正的無人匹敵。
可是這樣的媽媽卻生了一個斯文禮貌的兒子,雲縣的人都懷疑商明天會不會是她抱錯的。
上次明星說明天五月回來結婚,現在都六月了,不知回來了沒有?
如果回來,他一定會過來看她,她要怎樣向他打招呼?
「嗨,明天,好久不見,你好嗎?」
「明天,你看我現在很幸福,嫁得也很好。你該放心了吧!」
「明天……」
「白雁!」臥室的門「砰」一聲開了,康劍走了進來,她臉上恍惚的笑意還沒散去,「呃?」
「你收拾好了嗎?」康劍肩上背著一隻黑色的挎包。
白雁拉上行李包拉鏈,戴上米色的寬檐涼帽,低頭看了看身上象牙白色的亞麻布連衣裙,「領導,好不好看?」
康劍喉結聳了幾聳,拎起她的包,「出發吧,還得去給你買點別的東西。」
「領導,你好小氣,誇獎我一下都不肯。」白雁俏皮地吐了下舌頭,扯住他的衣角,一同下樓。
「嗯。」走在前面的康劍低不可聞地吐出一個字。
白雁從旁邊湊過去,「這一聲嗯,是認同我好看,還是認同你小氣?」自從那天晚上,為了那一道關於先救誰的必考題,康劍莫名其妙生了一通氣,之後,家裡的氣氛就很微妙,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板著個臉,不管她怎麼逗他,他連個笑容都沒有。可是有好幾次,她發現,兩個人一同呆在客廳或者餐廳時,她一看向別處,他就悄悄地看她,眼神糾結、矛盾、茫然,象個迷路的孩子,弄得她很困惑。
康劍才不上當,一臉嚴肅地提醒道:「把門鎖好。」
「領導,你這口氣怎麼象命令秘書似的,我可是你親親老婆。老婆娶回來是疼的,可不是訓的。」白雁搶在他前面衝出門,理直氣壯,「誰後出來的,誰鎖門,垃圾誰倒。」
她把順便帶下去的垃圾袋往他手中一塞,優哉游哉地晃著兩手下樓。
他肩上背著包,左手上拎著包,右手上是垃圾袋,還得騰手從包里翻出鑰匙鎖門,這……這公理何在?他應該氣得大吼三聲,把她叫上來,好好訓斥一通,可是他的嘴角卻浮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十點鐘,兩人從小區出發,康劍自已開的車。車停在江邊一家酒店裡,店老闆認識康劍,兩人打了招呼,老闆讓服務員找了塊遮雨布,把車遮得嚴嚴實實。
自跨江大橋開通後,濱江市在江邊建了個水上樂園,時已入夏,又逢周六,江岸上到處是人,亂鬨鬨的。有幾個時尚的女孩穿著泳裝笑著經過,自豪地向世上展示著魔鬼般的身材。
康劍帶著白雁,又去買了泳帽、泳鏡和泳圈。選泳帽的時候,白雁本來要挑一頂深灰色的,康劍說不好,幫她挑了頂玫瑰紅。
「太艷了。」白雁說。
「就是要艷的,這樣子我才能一眼看到你。」康劍堅持,付了錢,兩人出來往碼頭走去。
江風很大,把兩人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說話都要提高音量。
「領導,其實你也很關心我呀!」白雁拿著泳帽,笑得鬼鬼的,「只是你是個悶騷的人,不擅於語言表達。」
康劍俊容一僵,這話是褒還是貶?
「我想過了,以後只要不和你媽媽一同在河邊走,如果遇到什麼狀況,領導你會把我放在第一位的。」
康劍嘴巴都歪了。
「領導,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康劍無力地扭過頭。
白雁兩手擱在他肩上,柔聲輕喃:「如果你愛我、想我、疼我,請用中文表達。我是聰明呀,能猜出領導的心思。可是親耳聽到領導磁性的嗓音,沙啞著,對我說,效果不同的。我不介意你天天說呀!好不好啦?」
康劍仰起頭,藍天、白雲、艷日,這樣的天氣,出門好象不是太佳的選擇。因為他此刻,心頭湧起一股衝動,想像從前一般,用狠狠的熱吻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陸滌飛到了。」許久,他才鎮定地說道。
「不理你了。」白雁搶過他手中的包,故意裝出受傷的樣。一隻大手從身後伸過來,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過頭,在康劍鎮定自若的表面下察覺到一絲顫慄,心突地咯了一下,她撒嬌地靠上去,吻了下他的臉頰,「好啦,你別緊張,我不提要求了。」
康劍扣著她的手一返,改成十指緊扣。
「幹嗎呢,眉目傳情?」陸滌飛站在汽艇上,看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總不下來,皺起了眉頭。他的身邊站著一位高挑的女子,肩削、臂長,腰細,胯寬,腿直,象模特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