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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7:17 作者: 羽宸寰
    第一次反抗、第一次對父親跪下……

    哭著道歉、哭著說他錯了、哭著答應無論之後要上多少家教課、要去補習班補上多少課、要他唸書唸到多晚才能睡覺都可以,只希望父親能在畢業旅行的家長同意書蓋上同意的印章。

    卻被冷漠拒絕。

    『連考試都考不好的廢物,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爸……』

    『我都是為了你好,等長大後你會感激我的。』

    『……』

    於是,畢業旅行的照片裡沒有他,畢業紀念冊上除了每個同學都有的大頭照以外,也沒有他。與。西。糰。懟。

    因為他只有數不清的獎狀,和讓別的父母羨慕、足以鋪滿好幾面牆壁的第一名的成績單。

    卻沒有生活照,也沒有和同學一起合拍的照片。

    叩叩!

    「守一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站在走廊上的小男孩,敲著反鎖的房門,小心翼翼地詢問。

    裴守一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看著小了自己十歲的表弟,問:「你來做什麼?」

    高仕德舉起抱在胸前的故事書,仰著小臉:「我能不能在哥哥的房間裡看書?我會乖乖地待在角落,不會吵哥哥唸書,可以嗎?」

    想拒絕,卻又不想被好面子的父母拿這個當藉口,然後在客人面前給自己難堪,只好讓小表弟進入房間。

    男孩也和他說的一樣,盤腿坐在離書桌最遠的角落,打開自己帶來的故事書,不吵不鬧地看著。

    之後,這個小表弟就經常來家裡找他,說要請哥哥教他功課。

    這個理由讓父親很是滿意,況且高仕德也是成績優秀的好孩子,於是答應讓裴守一擔任小表弟的家庭老師。

    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高仕德第四次走進他的房間,裴守一再也忍不住,轉身對著在角落擺了張桌子,自己乖乖寫作業的小表弟,問:「你明明不用我教你功課,為什麼還來我家?」

    這小子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跟他保持客氣卻疏遠的距離?

    小男孩放下鉛筆,抬頭看著比自己大了十歲的裴守一,認真地說:

    「有我在,哥哥就不會孤單了。」

    「誰孤單───」

    驟然停止的聲音,讓原本想要反駁的人皺起眉頭。

    「孤單……孤單……孤單?」

    裴守一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仿佛在自己胸口有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破洞,而那個破洞,正慢慢擴散到其他的地方。

    ***

    遊樂園

    「守一哥哥,你看!」

    聰明的小男孩藉著感謝守一哥哥讓自己考了第一名的名義,讓裴守一的爸媽答應讓表哥帶他去遊樂園玩。

    高仕德握著表哥的手,指著有好多小朋友在玩耍的旋轉木馬,開心地說:「我們也去玩。」

    「嗯。」

    裴守一拿出錢包,從裡面抽出千元大鈔遞給販售票券的窗口,將紙鈔兌換成遊戲幣,然後被小表弟拽去排隊等候的隊伍後面。

    「你還是不快樂嗎?」

    男孩晃了晃被他握住的那隻手,仰著頭看向表哥。

    「所以你說謊也要帶我來這裡,就是希望我覺得快樂?」「對啊!」

    裴守一嘆了口氣,蹲在地上看著性格開朗的小表弟,羨慕他即使面對父母離婚,也沒有失去的笑容,摸摸他的頭頂,說。

    「沒用的,我真的感受不到。」

    自從他第一次告訴高仕德,自己不知道什麼是快樂之後,小傢伙就用各種方法,拼了命地想讓他感受到快樂。

    買來好玩的東西、帶來自己最喜歡的故事書、把捨不得吃的蛋糕分給他吃、分享同學說過的笑話,一再努力的樣子讓裴守一不懂,不懂這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在乎他究竟開不開心?在乎他快不快樂?

    這些……

    連生下他的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乎。

    高仕德看著大哥哥的臉,紅了眼眶,因為裴守一的臉上有著媽媽決定和父親離婚後,一模一樣的表情。

    一模一樣,被奪走笑容的表情。

    小男孩看著蹲在面前的表哥,握緊拳頭認真地說:「沒關係,下次我們去動物園玩,看見可愛的小動物一定能讓守一哥哥感受到快樂,一定!」

    「嗯。」

    裴守一彎起嘴角,模仿正常人會在這個時候做出的表情,用偽造的笑容做出回應。

    只要還有人願意為他努力,那他也願意繼續努力……努力扮演一個會哭會笑,擁有情感的正常人。

    醫院

    「不!不可能!我兒子怎麼可能是情感障礙症?他成績仍然維持在全校第一名,而且還考上了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二的T大醫學系,怎麼可能是情感障礙症?」

    女人抓著醫師的白袍,歇斯底里地在只有三個人的診間內咆哮。

    「院長,公子的確是情感障礙症,而且是情感障礙症中的情感淡漠症。」

    心醫科主任試圖用平緩的語氣,對既是院長又是母親的女性,解釋在歷經數個月的心理咨商後,對裴守一做出的診斷。

    「……」

    診間內,裴守一坐在等候的長椅上,看著緊張的心理醫生、看著嘶吼怒罵的母親,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這場鬧劇的旁觀著,沒有感覺地看著母親和醫生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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