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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33:10 作者: 茂林修竹
蘇禾的真正想法是——不要問, 問就是分手。
但當然她很少這麼說出口——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認為她們是來向她尋求情感建議的,不過很快她就明白她們其實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心中煩悶。至於具體該怎麼辦, 她們其實都有自己的慣性。
所以正確的做法是, 聽著, 安慰幾句, 再岔開話題帶她們去減減壓散散心。
她其實不太理解,人類為什麼會愛上一個讓自己感到痛苦的人, 為什麼要糾纏在一份痛苦又瑣碎的感情里。
在她看來,相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只要看到他就會滿心歡喜,只要抱抱他就能得到安心撫慰。哪怕全世界都是狂風驟雨, 他的笑容和懷抱里也是艷陽晴天……當然就算不是也沒關係,相互扶持的走在風雨里, 便能不畏艱難, 樂觀的微笑面對, 共同搭建遮風避雨的住所, 最終走出泥濘。
她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戀人。
她當然沒自負到認為, 這是愛情唯一的模樣。
可是, 如果愛情不但沒有讓相愛的兩個人對未來有更美好的預期, 推動他們的人生走上更好的路途,反倒是愛情本身成為他們人生中最大的風雨,令他們滿身泥濘, 沉重難行……那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遇上了對的愛情、對的人吧。
分手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嗎?
畢竟,愛情並非人生中必不可缺之物。
唯有美好,才是它值得嚮往和追求的唯一理由。
可是……
他說「不要再吊著我了」。如果她不能接受,那麼不如「分手」。
她和對她的喜愛,已經開始令他感到痛苦。
她不應該在這裡哭,蘇禾想,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應該冷靜下來,分析思考,應該去跟他溝通,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案。
——首先,她肯定有過錯。明明知道他當下的自我認知,還不知犯什麼糊塗,非要去找「時小凡」。
……
她真的是想要解決問題。可不知為什麼,一旦開始反思,眼淚就越是洶湧的流出來。
她的理性跟感情之間發生了巨大的撕裂。她卻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邊出了差錯。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敲門聲,伴隨著一聲低低的,「我做好了晚飯……你出來吃一點好不好?」
蘇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剛剛居然又睡過去了。
「……嗯」她悶悶的回答,「我馬上就出去。」
外面燈火通明——明明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實際上還不到九點鐘。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熬得稠稠的雞肉粥,配一道清炒菜,一道外帶的烤叉燒。
雞肉粥里有細細的薑絲,她悄悄的挑出來想丟掉,又覺得剛剛吵過架她還這麼明目張胆的挑食,好像有些滑稽。他卻已經把自己的碗推過來,「……夾到我碗裡吧。」
蘇禾愣了一愣。
他就說,「沒有時間提前醃,不加薑絲會有肉腥味。盛的時候我有留意給你挑出來,但還是沒挑乾淨。」
蘇禾就默默的把薑絲挑給他。
他垂著眼睛,面不改色的吃掉。吃完喝一口水,說,「你不要這麼看著我,我還是能吃一點姜的。」說著就又喝了口水,臉上肉眼可見的開始發紅,額頭上有細細的汗水冒出來。他咋著舌,「但是時小凡的舌頭好像確實不太能吃薑……好辣啊!嘶——」
蘇禾:……
蘇禾就起身去給他倒了杯冷鮮奶去辣。
孟周翰:……
兩人各自悶不做聲吃著晚飯,不知誰先忍不住吭了一聲。而後就各自壓制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
心裡難過其實根本就沒有化解,笑聲中她的眼圈也會不時一紅。
但心情就是這麼複雜糾纏著,笑也是真,難受也是真。
到最後,也只是糾纏做一聲嘆息。
吃過飯她起身收拾桌子,準備洗碗。他就說,「你先坐在那兒吧。」見蘇禾還是要起來,就又強調,「坐下。」
蘇禾就坐在那兒,看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窩在僅容轉身的小廚房裡洗碗,用逼死強迫症的方式把洗好的碗碟摞成一坨。
——洗完之後,就回身盛了一碗熱騰騰的姜紅糖煮荷包蛋給她。
蘇禾:……?
孟周翰就說,「我翻過備忘錄。姜紅糖給你暖手腳。荷包蛋是道歉用的。」
蘇禾看著那烏漆墨黑的一碗——其實也算不上黑暗料理。姜、紅棗絲和糯米茶在熬煮之前應該煸炒過,帶著微微的米麥和紅棗的焦香味。荷包蛋則應該是先塑好了形才加進去煮的,臥在黑紅的湯汁上,像一朵雪白的雲。
她和時小凡當然也不是沒有吵過架。
就算不爭吵時,也難免會有這樣那樣需要對方遷就的時候——比如工作室里聚餐他喝了酒,半醉不醉的回到家。向她解釋著自己推拒不過,只喝了一點,就歪在床上睡成爛泥。需要她把他的腿抬上去,脫衣服、蓋被子,半夜起來倒水給他喝……
每到這時,第二天一早他就會非常自覺的起床做早飯——當然平時也多是他來準備早飯,但眾所周知他對吃非常的敷衍和能將就,可以買就絕對不會自己做——親自下廚去煎幾片饅頭麵包培根荷包蛋,醃個小涼菜,熬個粥,確實就是很誠心的認錯道歉了。
……有時蘇禾會忍不住想,他討厭做飯這個缺點,真的是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