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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07:20 作者: 醉里問道
「就這幾個月吧。」江歲寒說話的氣息越來越弱,像酒醉後的淺斟低唱,「我昏迷的時候,做了很多古怪的夢,夢裡的主角都是我自己,只不過,上天入地,隨心所欲……」
「夢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你。」
「阿洛,謝謝你給了我這麼肆意快樂的一生,我很開心,很滿足,也幾乎……沒有任何遺憾。」
夕陽西下,晚風開始帶上了習習的涼意。
江歲寒摟著他的頸子,嘴角含笑:「阿洛,你是個騙子,你好幾次說過要帶我去北極天門,看龍爺,喝烈酒,可你一次都沒有兌現。」
「你怕我知道了真相,會恨你,對嗎?」
梅林間,蕭洛步履平穩地走著,可微微震顫的雙手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情。
江歲寒貼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說:「可是你錯了,我不會恨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
「為……什麼?」蕭洛鼻音很重。
「不為什麼。」江歲寒張開嘴,輕輕含住了他的耳垂,舌尖吃力地□□著那枚黯淡的硃砂痣,含糊地說,「狸奴一生只有一個主人,它永遠在鋪著暖氈、燒著炭火的小屋裡,等你回來……」
「阿洛,我們還會有下次嗎?」
「……」蕭洛無言以對,良久,才沙啞道,「有的。」
江歲寒的魂魄,已經弱到不會再有轉世了,他一直以來都是個騙子,編著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可背上的人,卻一如既往地傻傻相信。
「太好了。」江歲寒鬆了口氣,依偎著他,低低纏磨,「那你下一次……記得早點來,我怕自己命薄,等不到你了。」
「好。」蕭洛神遊天外,麻木地應著。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只是須臾,也許是一生一世,背後的呼吸涼了,那雙永遠信任著他、緊緊擁抱著他的手,無力地鬆開,垂了下去。
幽幽的梅香與苦澀的藥香,混作了一種錐心蝕骨的甜香。
他的小狸奴走了,終年二十四歲。
蕭洛的腳步沒有停下,一直緩慢而堅定地向前行去——梅園的盡頭,是漫漫長夜的北極天門。
暌違九年,這應該會是……最後一次了。
·
嘩啦!
一條渾身浸潤著神力的巨龍沖入水中,飛流直下,不顧神獸之身被冥河水腐蝕,執著地將水底一片狼藉中,兩道至死相擁的身影卷上了脊背。
「蕭洛,你瘋了!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燭龍瞥一眼那鋪滿了河底的天魔屍體,膈應地轉過臉去,罵道,「被這些玩意兒吃透了,感覺爽不爽?!」
蕭洛虛脫地趴在他背上,還沒從萬魔反噬的痛楚中解脫,連笑容里都夾帶著苦色,壓抑地咳嗽了一陣:「爽,真爽,爽得我……再也不想體驗第二回了。」
燭龍聞言,氣得噴他:「六輩子還不夠,為了區區一個情劫,你到底要瘋魔成哪樣?!一定要把自己作死才開心嗎!」
蕭洛蹙了蹙眉,不悅道:「他是他,不是誰的狗屁情劫。」
前面傳來一聲輕哼,燭龍沒理他,唰地一聲衝破了冥河水面,帶起一連串晶瑩的水花。
人間月,高懸在半空,卻只剩了一個牙。
「艹,龍爺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下一趟冥河,一大半的鱗片都快毀了,你能不能消停點,別再折騰了!」燭龍一出水,就疼得罵罵咧咧,在高空搖頭擺尾,無所適從。
「你那小美人,魂都薄成那樣了,就算救回來又能如何?你神格都碎了,再也沒能力保護他,他這一世頂多再活個十來年,有意義嗎?」
他說的沒錯,江歲寒的魂魄淡的就像一縷煙,就算休養百年,再成人形,也不過是註定早夭的命。
蕭洛覺得很累,也很冷,數萬年來從沒這麼清晰地感受過,什麼叫死亡和消散。
他嘆息著,將懷裡熟悉的魂魄摟緊,低聲道:「龍爺,謝謝你能來找我,我能不能,最後再拜託你一件事。」
「龍爺能不答應麼?」
「不能。」
「……說吧。」
「若是未來有一天,小寒身陷絕境,需要你的幫助,你千萬,不可為難他。」
淦!都啥時候了,還一心惦記著他那小美人,燭龍差點又沒忍住罵爹。
「龍爺,答應我……」蕭洛聲音很輕,輕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
燭龍僵持了好久,才如鯁在喉地道:「好。」
長風幾萬里,吹過龍背上寥廓的天空。
江歲寒透明如水的心口,一條嫣紅的、像月老紅線一樣的情絲,若隱若現。
一隻蒼白的手覆了上去,輕輕握住。
下一刻,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物被連根除去,即使只是靈魂的混沌狀態,江歲寒依舊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劇痛。
「啊——」他劇烈掙紮起來,失聲痛呼。
「小寒,乖,就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會難受了,相信我。」
蕭洛還像往日很多次那樣,安撫他,輕吻他,握著他那根與生俱來的情絲,徐徐提起。
(真的是情絲,情絲,情絲,攻想和受分手了,所以拔了他情絲,正經劇情。)
「嗚……」沉睡中,江歲寒痛得渾身發抖,淚水染濕了長睫,從緊閉的雙眼中溢出。
蕭洛伏低身子,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把那餘下的痛楚,全數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