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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07:20 作者: 醉里問道
「那你是哪個意思?」
「屬下是說,留著蕭洛有用,能為主人分憂。」
「滾蛋,我一想起他騙小五系紅線就一肚子氣,現在的憂愁全是拜他所賜,他給我分的哪門子憂?」
「……主人,你真的誤會屬下了。」
「魁七,你是我一手煉就的傀儡,我對你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你卻告訴我,我誤會你了?」
「……」
青冥山水脈復甦,一日前還枯死的槐樹枝上,已隱約抽出了幾根新芽,蕭洛看梅長老和他的侍從傀儡一頓沒營養的拌嘴,有越吵越凶的架勢。
好了,戰火轉移,這裡大概沒他什麼事了。
蕭洛搖了搖頭,轉身又回他的小木屋去了。
月華如水,融融地落在榻上,給睡著的人上了一層淡淡的妝。
江歲寒累壞了,即使在夢裡,依舊愁容不減,眉彎不散,五官精緻的小臉上,呈現出一種令人心疼的難受。
他今天為了復甦嶺南水脈,硬撐著刮骨一樣的劇痛,將長生甘霖從靈脈中剝離,整個過程耗時三個時辰,必須清醒著完成。
世上最烈的酷刑也不過如此。
回憶起當初的情景,蕭洛不禁抬起手,摸摸自己襟前的衣料,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種被淚水浸透的潮濕。
有的人堅強,是打斷骨頭也不掉一滴淚;而江歲寒的堅強,是流幹了眼淚也不喊一聲停。
他是個十足的矛盾體。
蕭洛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失魂落魄地握住了那隻落在被外的手。
「師尊……」他夢囈似的喚了一聲,腦海中回憶紛飛,像隆冬月的鵝毛大雪,下個不停。
十一年前清泉鎮,雪衣仙尊一劍轟開被封的城門,承受著無千無萬疫毒的侵蝕,將鎮中倖存的八十七名百姓救了下來。
事後,他什麼都沒說,甚至連登門拜謝的百姓都不見。
而就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同樣是無情道崩毀、被迫禁錮在幼童身體中的他,用三個時辰的生不如死,換來了青冥山久違的一抹春風。
蕭洛握著他的手,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直覺在心頭升騰。
性情變了,靈魂卻沒變,藏雪聖君,江歲寒,他們一直都是同一個人,就算性子喜好看起來南轅北轍,但骨子裡的那份溫柔,從未變過。
清冽的月光下,兩截閃著微光的紅線交纏在一起,像有生命似的,結成了連理的樣子。
江歲寒不安穩地動了動手指,那連理結也跟著變幻了位置。
蕭洛無聲地跪到床前,低下頭,在上面輕輕地印下一吻。
他又說謊了,這截紅線,根本不是什麼千里尋蹤,而是天魔一族特有的連理結,本命魔息所化,一生僅此一縷,給出去了,就是一輩子。
蕭洛不敢說實話,怕江歲寒聽著就被嚇跑了。
他膽子那么小,連打雷都怕,如果知道朝夕相對的弟子對他抱有這樣的想法,恐怕要把自己藏起來,當只自欺欺人的鴕鳥了吧。
「嗚……」江歲寒在睡夢中悄悄蹙起了眉,四肢蜷縮,在被子底下縮成了一個團兒。
「阿洛,阿洛……」他無意識地小聲叫著,表情難掩痛苦,想來又是夢到白天洗髓的過程了。
蕭洛想拍拍他,稍作安撫,可想了想,到底是杯水車薪,他垂下眸,目光落在小指的連理結上,心緒驀地一跳。
·
連理已結,靈台識海是可以共享的,尤其是睡夢時候,想要侵入簡直易如反掌。
那是一片遼闊無垠的大雪原,潔白整齊,了無痕跡,雪原的中央,一個白色影子獨自彷徨。
「阿洛?」江歲寒看到他出現,很是驚訝,似乎不能相信一般,輕輕地揉了揉眼,「阿洛,你怎麼進來的?」
蕭洛直視著他的眼,說:「師尊,是你叫我進來的。」
「我……叫你了?」江歲寒顯然有點懵。
在識海里,他還是成人時的模樣,雪衣白髮,貌若清蓮,身影雖薄但不弱,亭亭地立在雪中,像一根孤獨越冬的竹。
蕭洛上前一步,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江歲寒輕輕一撤,沒撤出來。
「師尊,」蕭洛看著他略微發抖的手,有點受傷,「你難道真的很不喜歡我碰你嗎?」
「啊,我……」江歲寒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識海里的,只是覺得這裡很冷,一個人很孤單,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找個人陪。
而且,眼前這人,還是他偷偷喜歡著的。
「沒有,為師,為師……」江歲寒眼神閃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因為他感覺自己這樣,好像是在勾引徒弟,可識海里又太冷,冷得他骨頭縫裡都結了冰。
「為師沒有不喜歡你碰我。」他終究還是說了。
蕭洛眼中爆出一絲驚喜,瞬息即逝,收拾好情緒,將他整隻手都攏入了掌中,輕聲問:「師尊,冷的話,我幫你暖暖?」
「嗯。」江歲寒乖順地點頭,已經接受了他留下陪伴的事實。
識海里的一切隨主人之心而動,蕭洛的到來消融了一部分冰雪,一株蒼翠的小樹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長大,不消一盞茶功夫,就在頭頂灑下一片濃濃的綠蔭。
江歲寒看過來的目光,溫潤而膽怯,像水面上散開的一圈漣漪。
他還是很冷,白日裡洗髓的痛苦如影隨形,到了識海中就化作無邊無際的酷寒,手指和嘴唇皆凍得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