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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07:20 作者: 醉里問道
三人皆是一愣,疑竇叢生。
其實,以鍾離隱几百年來修琴的造詣,說是可抵千軍萬馬也不為過,若無十成的把握,他不敢就這麼帶人來竊寶,之前燭龍本已睡著,在琴音的催眠下更應安穩,然而,它毫無徵兆地突然清醒,就很奇怪。
此時,燭龍又越過他二人,直接問其中存在感最弱的蕭洛,奇上加奇。
蕭洛抿了抿乾澀的唇,將受傷的江歲寒好好安置在一塊石頭旁,轉身,俯首跪地。
「前輩,偷盜寶物,我三人本是誰都脫不了干係,但此事因我師尊而起,當從重罰他才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尊曾躍入蝕骨泉為我解憂,我又怎可眼睜睜看著他受苦,自己躲在暗處享福?求您看在他傷重難行的份上,狠狠地罰我吧,無論什麼罪責,蕭洛都可受著。」
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情真意切,燭龍明黃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哈哈地笑了:「好啊,吾處置過那麼多膽大包天的盜寶賊,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就是互相推諉誰都不想擔責任,你們三個小傢伙倒是不同,一個個爭著搶著受罰?」
「有趣,真有趣!」燭龍輕快地贊了兩聲,聽上去心情不錯,「你們是修道的吧,出自何門?」
鍾離隱答:「回前輩,晚輩三人皆是出自蒼穹派,我輩為長,江歲寒次之,蕭洛再次。」
「嗯。」燭龍滿意地點點頭,周身神威不再尖銳,而是蕩漾出一種令人舒適的氛圍,「方才的琴聲太難聽了,比鬼哭神嚎都不如,吾實在忍受不了,只得醒來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江歲寒師徒聞言,十分默契地都向鍾離隱看去。
果然,後者的臉色,如喪考妣都不能形容。
「前輩。」鍾離隱狀似淡定,其實,袖子底下的手指都是顫抖的,「晚輩修琴多年,自以為對音律一途還算精通,誰料……竟是閉門造車,出門不合轍了。」
「驚擾了前輩清眠,晚輩萬分慚愧。」
最後這一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蹦出來的,可見,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他鍾離隱,在修真界素有琴聖美名,多少人為了聞他一曲,爭如過江之鯽,誰曾想,今日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栽了。
還栽在一個他絕對惹不起的人手裡。
仿佛看不見他灰敗的臉色,燭龍垂下一隻爪子,像摸頭殺一樣在他頭頂三尺處停了停,充滿善意地諄諄開導:「小傢伙,人生於世,誰還能一輩子都順風順水?沒事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吾不計較。」
「……多謝前輩。」
江歲寒和蕭洛,同時為鍾離師叔默哀三秒,修了幾百年的看家本事,被上古神獸嫌棄成這樣,真是太慘了。
燭龍伸爪撚了撚鬍鬚,煞有介事:「這樣吧,既然你們爭著搶著挨罰,那吾也不能太不給面子,所以罰,還是得罰的。」
三人臉色同時白了白,如臨大敵。
鍾離隱目前還在自閉,江歲寒不得已,暫時擔任起了一派門面:「前輩,您要怎麼罰,儘管講吧。」
燭龍也不客氣,獅子大開口道:「你們打擾了吾睡覺,那就再負責把吾哄睡吧,要求也不高,奏樂就好,奏到吾滿意了為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江歲寒訕訕道:「鍾離師叔,雖然我們約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現在看來,這個難,只能你來當了。」
主要我只會打架,也不會彈琴啊!
「也好。」鍾離隱頷首,心想許是之前那首曲子觸了燭龍的逆鱗,它正好不喜歡,他就不信了,堂堂琴聖,連這麼條大長蟲都催不眠?
不可能。
高人畢竟是高人,瞬息間就調整好心態,以最佳的境界狀態迎接接下來的考驗。
鍾離隱一撩袍角,盤膝坐下,古意靈琴一橫,天籟之音便流遍了北冥冰原。
江歲寒靠在蕭洛肩頭,半闔著眼睛欣賞,只覺得七弦泠泠,松風迴蕩,這輩子都沒聽過如此動聽的樂聲。
燭龍趴在峰頂,龍眼眯著,ོ韓@各@掙@離龍頭一點一點,像人間村口,搖著蒲扇喝大碗茶聽曲的老大爺一樣悠閒。
半個時辰過去了,天亮著;一個時辰過去了,天也亮著;一個半時辰過去了,天依然亮著……
江歲寒體弱犯困,即使沐浴著龍息,亦是沒忍住睡了好幾覺,而燭龍,卻依舊神采奕奕,明黃色龍眼裡啥也沒裝,就裝著倆大字——難聽!
不知過了多久,江歲寒幽幽醒來,感覺腰間很溫暖,低頭一看,是蕭洛的手臂穿過狐裘,緊緊攬著自己。
「阿洛。」他嗓音有點沙啞。
「你醒了,師尊?」蕭洛湊過來,幾乎與他臉貼著臉,過近的距離讓兩人呼吸都交融。
江歲寒一心繫於燭龍有沒有睡著,沒在意這點小小的越界,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第三日,卯時。」蕭洛按照人間的時刻報給他,卯時本該是黎明前最深的黑夜,可在這一切昏暗都以燭龍醒寐為基準的北地,卻還是亮如白晝。
「這麼久了啊……」江歲寒禁不住感嘆,憂心地去看山峰上孜孜不倦彈了快三天零六個時辰琴的白衣琴聖。
鍾離隱漸漸地,已經使盡解數,黔驢技窮了。
過去三天裡,他將畢生所學之精髓,一一不重樣地演奏了一遍,但都奏效甚微,有的曲子甚至剛開了個頭,就被燭龍以抖鬍鬚的明示切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