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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07:20 作者: 醉里問道
    如果是因為別的事,江歲寒定然不願意受這份罪,可偏偏……

    他抬眸望一望蕭洛,心裏面,就生出種分外強烈的不舍,就是這種不舍,牽引著他做出並不理智的決定。

    「可是——」蕭洛想說什麼,被他覆上根手指堵住了,江歲寒笑了笑,虛弱的語氣讓人無法反駁,「沒關係,為師有分寸。」

    言畢,他轉向鍾離隱,鼓起勇氣道:「鍾離師叔,拔毒需要怎麼做,您儘管吩咐吧。」

    鍾離隱沉鬱的眸子,微微一閃:「你不後悔?」

    「不悔。」

    對方呵地一笑:「江小五,以我對你的觀察,你可能並撐不下來這一年功夫。」

    江歲寒聞言,疲軟的身子僵了一下,而後緩緩地坐起來,拒絕了蕭洛的攙扶。

    他神色微冷,掀起眼:「鍾離師叔,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不行?」

    「哦?」鍾離隱眉尖輕輕動了動,似是很驚訝,然後讚許地一頷首,對蕭洛道,「小子,你先出去。」

    蕭洛抿著唇,看向鍾離隱的目光中,充滿了警戒。

    「阿洛。」江歲寒淡淡地喚了他一聲,語氣平靜如水,藏著某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少傾,蕭洛默默起身了,臨走時,低聲叮囑:「師尊,若是難熬,就及時止損,你入道那麼多年,驟然改變……弟子真的很擔心你。」

    「嗯,為師明白,你先去吧。」

    江歲寒敷衍地送走了他,小竹樓里只剩自己和鍾離隱兩人。

    他咽喉稍微一動,硬著頭皮:「鍾離師叔,請您……賜教吧。」

    誰知,鍾離隱不答反問:「江小五,你心悅之人是誰?」

    「?」問這個做什麼,江歲寒微微睜大眼,茫然無措。

    鍾離隱道:「無妨,大可說來,只要這姑娘還在世上,無論天涯海角,我都可替你尋來。」

    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突然就做起了月老,江歲寒無奈:「不瞞鍾離師叔,其實,他不是姑娘。」

    尋常人聽了這話,八成會理解為年長女子,然鍾離隱可能天縱奇才,一句就窺到了真諦:「不是姑娘更好,男子的話,就不必客氣了,直接綁來,表明心意,就地結道侶契。」

    「???」江歲寒桃花眼瞪得老大,你們修無情道的,都這麼直接嗎?

    「怎麼,不信任我?」鍾離隱眉尖輕輕斂起來,未幾,恍然道,「也是,你江小五能看上的,大抵不是一般人,不會是哪位大羅金仙吧?」

    那倒也沒有!

    江歲寒要被他嚇死了,撫著胸口澎湃的血氣,很爭氣地沒有咳嗽,看來那杯火鳳血確有奇效。

    他不知怎麼說,勉強笑道:「鍾離師叔,事情……確實是有點複雜。」

    他火急火燎地來求破道之法,詢問起來卻又這般遮掩躲藏,鍾離隱有些不悅,右手食指關節敲擊著竹製桌面:「大羅金仙又如何,我蒼穹派的後輩就能是隨便欺負的了?凌霄師兄已不在人世,他的弟子就是我的弟子,那人這般始亂終棄,自己飛升逍遙,就不顧你的死活,算什麼君子?」

    「小五,暫不提你姿容上乘,實力強橫,就算你是個不學無術的丑東西,為他傷成這樣,道途全毀,他也萬萬脫不了干係。」

    眼見著對面這位無情道尊的氣場漸漸打開,大有要為他傾整個門派之力去討伐負心漢的意思,江歲寒不得不當回事了。

    「鍾離師叔,弟子能不能問一句……」

    他說話氣息不穩,能感受到體內不受控制的靈氣還在流竄,接過一杯遞上來的火鳳血,長而綿密的睫毛落下來,在水面上投下一片陰影。

    「弟子既已決定傷身破道,這人具體是誰,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鍾離隱乾淨利落地截過,「誰造的孽讓誰來還,能不傷身,為何非要自虐?」

    「啊?」江歲寒愣了,泛著血絲的眸子裡,有著小鹿一樣的困惑。

    鍾離隱擺了擺手,起身:「實話說吧,我先前那麼問你,只是想試試這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幾何,值不值得我冒險相助,既然你用情頗深,寧可受拔毒之苦,也不願與其陌路,那稍稍撮合一下,未嘗不可。」

    「怎麼撮合?」江歲寒雲裡霧裡。

    鍾離隱道:「結道侶契,去極北之地的北冥冰原,尋一條上古時候的銜燭之龍,趁其不備,潛入其鎮守的藏寶山中,竊取一件名叫『入情』的寶物,可大大降低拔毒的痛楚,時間也短,不必一年,三個月便可。」

    江歲寒雙眼輕眨:「還有這等好事?」

    鍾離隱點頭:「不錯,只是『入情』至寶,世上僅此一件,說是為無情道者破道而生的也不為過,傳言此物無形,只有一道捉摸不定的影子,平常人去是取之不得的,只有與真正心悅且結有道侶契之人,才能碰到它的實體。」

    似是怕他不信,鍾離隱補了一句:「我當年知曉此物時,已破道成功,不再需要它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歲寒本已視死如歸,一聽這個,強壓下去的嬌氣勁兒又冒頭了,猶豫片刻,尷尬道:「鍾離師叔,這人我告訴你也可以,只是……說出來比較無顏。」

    鍾離隱正色:「但說無妨,情愛之事,眾生平等。」

    ……

    不久之後,陽光斜照的竹窗旁,墨髮披肩的素衣人佇立遠望,背著手,忍了許久,才終於認同地一點頭:「嗯,是有點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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