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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07:20 作者: 醉里問道
連本命劍都可以隨便耍脾氣,這樣的他,哪裡配得上那個夏日初陽般璀璨的少年?
蕭洛就算喜歡,喜歡的也是曾經的藏雪聖君,而不是現在的江歲寒。
哎,好無奈呀!
江歲寒撇撇嘴,心想,再退一萬步講,假如蕭洛對他真有點意思,但師徒/亂/倫,為世所不容,自己倒是不在乎,那他也可以嗎?
還有掌門真人,二師姐,三師兄,四師兄,他們能放任此事不管?
江歲寒闔上眼,心想根本不用師兄師姐,就連好大師侄見蕭洛不尊禮儀,都要嚴厲地教訓一下,更遑論其他。
一晚上的好心情,全被這一頓胡思亂想給攪黃了,他也沒心思再回味什麼一家三口分吃一隻糖糕,背過身去,鬱鬱寡歡地睡著了。
睡得不沉,他又做夢了。
傍晚,錢塘城中下著雨,街上儘是奔走避雨的百姓,少年冰靈根天生不怕水,獨自走在細密的雨幕中,忽然一把深色的油紙傘撐了上來,一身著黑衣的高挑男子,與他並肩而行。
「小寒,我讓你散了學在家好好待著,你又不聽話,一個人跑出來了。」男子戴著面具,聲音低沉柔和,如春風拂柳般惹人舒暢,指了指他懷中抱著的宣紙,「下這麼大雨,也不怕畫紙淋濕?」
「不怕,區區凡水有什麼好怕……」少年漫不經心,說了一半忽然驚覺不對,詫異地揚起臉,「你怎麼知道我抱著的是畫?」
他懷中的捲軸封裝精美,從外表看,根本辯不出是字還是畫。
男子沒打傘的那隻手,從他懷中抽走了捲軸,態度強橫,不給他搶奪的機會:「來,讓我看看,我不在家你又鼓搗什麼新東西了。」
「先生!」少年驚惶地叫出來,伸手去搶畫,卻摸了個空,男子比他高整一個頭,單手把畫舉起來,他完全夠不到。
少年不高興了,目露怨懟地瞪著他,未幾,聳聳肩:「你想看就看唄,下午夫子剛教的人物畫,我畫了一個你,難看,不許笑。」
「怎麼會。」男子搖頭,指尖一點,綁著捲軸的封條就開了,油紙傘下,畫卷像瀑布一樣,唰地流散下來。
他盯著畫認真地看了一會兒,毫無預兆地,忽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好的不笑呢!
少年漲紅了臉,撲上去搶自己努力一下午的大作,可修為和身量都與對方相差甚遠,推搡打鬧之間,畫沒搶著,倒把人逼到了牆角。
少年長相俊俏,神情惡煞,雙手抵住他,亮出犬牙的樣子,像只兇巴巴的小貓。
「你再笑一個試試!」
「不笑不笑,小寒畫的最好看了,是我錯了。」
男子討饒地屈下膝,把手中的傘向前偏了偏,讓大半都罩在少年身上,他自己半身衣裳,全濕透了。
見他濕淋淋,緊貼著肩頭的衣料,少年心軟了,主動往近靠了靠,幾乎偎在了他懷裡。
雨幕沙沙,像平蕪盡處的春山,纏綿而無盡,天青色的石板路被洗刷得一塵不染,偌大的主街上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人,共撐一把油紙傘,相擁而靠。
「先生,我好久沒見你模樣了,所以才會畫得那麼不好……我想你了,摘下面具來給我看看好嗎?」
「這裡沒人,就看一眼,就一眼。」
少年聲線軟糯,像錢塘城街頭巷尾叫賣的藕粉糕,一個字一個字,甜到人心裡去。
男子抬起手,摸了摸後腦他泛著潮氣的烏髮,水紅色的唇角輕勾:「嗯。」
少年喜上眉梢,五指扣住他銀色面具的一角,就要向上翻去——
突然,猝不及防的一道驚雷從天而降,直朝他們二人劈來!
少年錯愕地仰起頭,才發現,頭頂哪有什麼油紙傘,這裡又哪是什麼錢塘城,分明就是一處遼闊無垠的荒野,九天雷劫密布!
遠方天幕中,恰有一線明光,映亮他的眼瞳——
「不!!!」江歲寒尖叫一聲,從噩夢中騰地坐起,後背盜汗無數。
小洛被他嚇醒,躲在長絨毯下,只露出一雙淡綠色的圓眼,瑟瑟發抖。
門外,窸窣急促的腳步響起,砰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師尊,發生什麼事了?」蕭洛臉色驚惶。
「……」江歲寒一寸一寸,極緩慢地扭過頭,暗沉的夜色中,精緻的眼眶和鼻尖,竟都漫了些紅。
他哭了。
蕭洛心裡狠狠一疼,管他什麼師徒禮儀不禮儀,幾步跑過去,把被噩夢嚇哭了人抱進懷裡,悉心安撫。
「不怕,只是個夢而已,代表不了什麼,老人說夢都是反的,那些不會出現的……」
他感覺到胸前微微的濕潤,揪心道:「師尊,夢到什麼了,難受成這樣?」
「不知道。」江歲寒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地說,整個人軟極累極,除了顫抖,一動都不想動,「有個噩夢跟了我好久了,很多很多年,隔三差五就會夢到,荒野,雷劫,我逃不開,也沒處躲……」
他說的顛三倒四,邏輯不清,蕭洛聽在耳里,也辨別不出什麼有用信息,只默念了道清心咒,從他眉心沒進去。
片刻後,懷裡人終於不再顫抖了。
蕭洛放開他,去桌上倒了杯溫涼水,服侍著一點一點喝下去。
江歲寒眼眶鼻尖的紅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