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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23:29 作者: 二月星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那部電影沒有看完嗎?」他卻一本正經,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似的,好像我們還是以前那樣好的像哥們似的。
哼!
「記得啊,《挪威的森林》啊。」我也把自己的浮想聯翩收斂起來,一本正經地回答,看誰先說破這僵局。
「那你晚自習,對,沒有晚自習了,畢業典禮結束我們接著看吧。」一本正經。
「去哪接著看?我們連教室都沒有了。」微笑,並且一本正經。
「陳熠說他們要去網吧通宵,你去嗎?」認真,微笑,並且一本正經。
「不去,我不喜歡網吧的味道。」肯定,認真,微笑,並且一本正經。
「那我們可以去網吧旁邊的酒店,那裡也有電腦。」純潔,肯定,微笑,並且一本正經。
「好。」抬下巴,挑眉,誰怕誰,純潔,微笑,並且一本正經。
朱寧走掉了。
畢業典禮開始,顧安東走到主席台作為學生代表致辭。朗朗聲線飄蕩在天空中,藍天下的白雲像棉花糖,風一吹,你碰我,我碰你,合併又分散,分散又合併。
旁邊班已經有女生牽著手在偷偷抹眼淚,我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看李芷柔,她也感應到了似的看向我,我們笑了笑,好像什麼都不用再說。
「阿牛,可兒,再見啦。」我在心裡小聲告別。
你不知道,告別也是很美的。
我站在操場的方寸之間,對和阿牛一起捧著薯片笑話絆倒路人的那個人,對上課鈴響前一分鐘背著書包飛奔扎進教學樓的那個人,對看著英語試卷假惺惺發誓要爭口氣的那個人,對假裝不喜歡他的那個人,對這些很多個人揮揮手。
我對她們揮揮手,小聲說,「再見啦。」
「《挪威的森林》......」朱寧邊在酒店電腦的鍵盤上打出這幾個字,邊念念叨叨。
「這是根據書改編的啊。」他又說。
我隨便應了一句:「對,村上春樹寫的。」
「蔥上種樹?」
「出去!」
朱寧就在這時點擊了播放。
橘黃的燈光下,我們倆在電腦前正襟危坐,像剛入學的小學生。
幾小時的電影,朱寧的手機在桌上一直振個不停,每次拿起來看都是陳熠。
朱寧掛了三次,三次後陳熠發來簡訊,「哥們,你能來網吧一趟嗎?借我肩膀靠一靠,借我耳朵訴訴苦。」
「滾。」朱寧回復。
「為什麼這個電影的頹廢這麼清冽呢?」房間的安靜被陳熠打破,我隨口說道。
朱寧看著我,問道:「你比較喜歡電影裡的誰?」
「綠子。」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在這時,電影裡綠子打電話給喜歡的男孩子:「你能陪我看那種下流的電影嗎?」
「好。」
「越下流越好。」
「好。」
「你也會陪我看下流電影,對吧?」我看到這裡扭頭看向身邊的他,朱寧身披橘色燈光,眼神溫柔,醉醺醺似的笑了笑,雙手輕輕托住我的臉頰。
他的吻覆蓋上來。
*
十年後
*
一陣暖風飄飄然吹過,肩後的頭髮被吹到胸前,午後的陽光照射在站牌四周的鋁箔後又反射到我手機上,手機的一角仔細看有彩虹一樣的斑斕,大路中間狹窄的綠化帶升起了鮮嫩的綠色,陽光下的浮塵在起舞。
我深吸一口氣。是了,家裡的小城就是這樣子的,和十年前一樣,和春天的氣質一樣,溫和,圓潤,新鮮。我伸出手臂在背後的背包里使勁搜索著什麼,企圖聽到一點稀里嘩啦的塑膠袋聲,終於,緩緩抽出手,兩隻手指夾出一個小麵包。
咬下第一口後抬頭的時候我突然發覺,右邊的女士在對著小鏡子認真地補妝,左邊的女士甜甜地衝著一輛正在靠邊的轎車笑,相比之下我也太「務實」了些,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我的腦門上一定印著三個大字——「不起眼」。
可是,沒關係,故鄉會包容我的。
我終於侷促地鑽進一輛計程車,司機師傅趕時間似的看著後視鏡里的我問了兩遍去哪兒。我交代了地點,司機師傅聽到地點後猛踩油門。
我們就這樣穿梭在春天的小城裡,樹也溫柔,大路也溫柔,天空溫柔,空氣也溫柔,很久沒有這樣舒適了,風從車窗拂過來,心也變得溫柔。拜剛才那輛公交車所賜,我得以把這座城市東西看了個遍兒。開盤的小區樓從頂樓落下兩條搭到地面的條幅,左邊「直降XXX」,右邊「只要XXX」,簡單粗暴,抓人眼球並企圖抓人錢包,老廣場上現在已經拔地而起幾棟玻璃大樓,一家路邊的商場大門口殘存著新春優惠的大廣告牌。
「叔,走春江路,繞一點也沒關係。」我突然想起什麼地叮囑道。
師傅聽到後一腳油門踩出十里地。
近了,近了,就要到了。
我安靜下來,窗外也安靜下來,這時車載收音機里適時又不適時地飄出《花海》,狹小的車廂像是時光機。
「姑娘你高中在哪裡上的啊?」
「就在這裡。」我把頭轉向車窗外,目不轉睛地審視這所學校。
說審視未免有些嚴重,但我的目光卻是嚴肅又謹慎,一如這座建築散發出的氛圍,重新裝修過的它整體色調變成灰藍色,磚瓦整齊又僵硬地排列在一起,雖然早就聽聞新修繕過的學校大門看起來像墓地,我還是驚詫了一下——這屆校領導什麼審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