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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20:10 作者: 橘子吃冰
    他笑了笑,沒有解釋,繼續埋頭沉浸實驗室,疲憊的時候、試驗得出的數據不太好的時候、論文要發表的時候、研博提前畢業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已經裝滿了幾個玻璃罐子的星星,想起有個女孩帶他走過的路,想起故鄉的高山。

    那些疲倦就會迅速消退

    學習完成,他拒絕了大城市的工作機會,來到了這個城市,工作下班的時候會繞路來到那家咖啡館,春天的時候就看一眼咖啡館前的梨花樹,看它什麼時候開花,又什麼時候凋謝。

    然後一年就過去了

    然後一年又一年,時光如流水。

    「他遵守諾言,沒有特意找尋你,但在每一個習慣中,他都在想念你。」宋朝雨停頓了一下,她看著蘇梨夏輕聲道:「我說這些的意思,不是想要描述他的思念多麼多麼深刻。」

    「我想說這十年,他在努力生活,你對他來說,是一種力量,支撐著他跨過困難的力量。」

    蘇梨夏一時沉默,許久才淡淡回答道:「宋小姐,你知道得知我進入晚期的時候,我想的是什麼嗎?」

    宋朝雨抬頭望去

    「為什麼不是別人呢?為什麼是我呢?」蘇梨夏輕輕掠過耳邊被風吹亂的髮絲,笑的無奈:「這才是最真實的反應,太倒霉了。無論如何我都接受不了,也有過很偏激的想法。」

    「蘇小姐」宋朝雨滿懷歉意的低喊一聲「沒關係,都過去了。」蘇梨夏微微吐了口氣,眼神坦然:「說實話,要不是辭鏡一直陪在我身邊,給予我力量,我也不可能熬過那個時候。」

    「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蘇梨夏凝視著天邊飛過的鳥兒,微笑道:「我會考慮,見一面居檀的。」

    「也許你說的對,之前那樣的決定對於居檀來說,等他得知真相的時候就太殘忍了。」蘇梨夏的聲音輕的像一朵雲宋朝雨睫羽微動,她再一次仔細看著眼前的梨夏,她眼底的光是這麼溫柔,眉宇彎彎,陽光下閃耀著淺淡的笑意,像一株正在綻放的薔薇。

    明明是這樣美好的一個人,她垂下頭,忍不住低語:「如果能早一點認識梨夏小姐就好了」

    「現在也不晚」梨夏帶著笑意。

    ***

    白居檀再一次陷入了夢境

    這次不再是醫院,而是墓地。

    他看著手中拿著的白色雛菊,有片刻的怔楞。

    這裡很寂靜,周圍順著斜坡整齊排列著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墓碑。有風來,吹起一片綠色的波濤,此刻並沒有什麼人,只有看守這片墓園的保安看見他來了,臉上露出和藹的笑臉:「白先生又來啦?這次你一個人嗎?怎麼沒和夫人一起?」

    夫人?是誰?

    白居檀垂下眼眸,晨光打在他的側臉,露出利落的線條,睫羽下的黑眸閃爍著細碎的雪光,他低聲道:「嗯,我一個人就行。」

    「孩子看到你也會很高興的」保安隨意的拉扯了幾句,「白先生進去吧,今早下過雨,小心路滑。」

    白居檀點了點頭,握著花束一步一步進去。

    「這人是誰啊?」另外一個年輕的保安探出頭來,對著老保安問道。

    老保安揮了揮手,示意他進屋去,瞧了一眼白居檀的背影,有些憐憫的說道:「你剛來的不知道,這位白先生啊,每個月都會來。」

    「看誰啊?」小保安撓撓頭

    老保安嘆了口氣,「孩子」

    他們的話,白居檀聽不見,天光下細雨並沒有停,他走過一個又一個墓碑,他並不知道這裡葬著誰,但他停不下自己的腳步。

    雨中黑色的墓碑莊重、肅穆,他的心情莫名的沉了下來,直到他看到了一座格外不同的墓碑,不同於黑色,而是白色的。

    墓碑上有一張照片,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梳著兩個羊角辮,笑的很開心。

    碑文上寫著:這裡睡著一位小天使,因為太珍貴,所以離開了我們,歸還於天地。

    墓碑上刻著她的名字:白晚意

    他的臉色剎那間蒼白了起來,手指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雛菊,細雨染濕了他的烏髮、眉骨,流過他的眼下。

    一種無法抑制的劇痛從心臟深處升起,疼的他彎下了腰。

    他釀蹌著,伸手摸了摸那張照片,女孩依舊笑的很開心。

    墓碑前放著幾束不同的花和糖果,顯然也有其他人來過。

    他輕輕將花束放下,沉默的站著,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划過墓碑和照片,直至雨幕將他的身影淹沒。

    「那位白先生不要緊嗎?」小保安看著逐漸下大的雨,撐著傘走出保安室。

    老保安搖了搖頭,喝了口熱水才說:「作孽哦,你別瞎操心了,他每次來都要站很久才會下來的。」

    小保安站在山腳看了一眼,呢喃道:「這可怎麼辦,這樣站下去,怕是人會暈的。」

    等老保安和小保安再一次看到白居檀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他全身濕透,臉色很白,眼睛卻很沉,隱約還能看到眼中的紅血絲但暗淡無光。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奇怪的是明明他沒有表露出多麼悲傷,但小保安就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非常、非常悲傷。

    那種悲傷是他微微彎曲的脊背,是他全身流淌著的雨水,是他垂下的目光,是他緊閉的嘴唇,是他蒼白的臉色,是他握緊的拳頭。

    「那個孩子」他艱難的開口,語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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