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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9:43 作者: 魚七彩
成則阻攔無用,又聽林尚書等人開始引經據典、長篇大論,他一名內侍如何能辯白得過?成則不禁在心裡同情官家,這皇帝好做,明君卻難當,脾氣好的明君最難了。不都是瞧著官家脾氣溫和,這些大臣才這般得理不饒人?
垂拱殿內派內侍重新傳召,令林尚書等人也一同覲見。
林尚書等人行拜禮後,立刻向趙禎求證:「官家是否早知了崔七娘詐死?」
趙禎應承,「兵不厭詐,有何不可。莫非爾等樂見我大宋以犧牲一名女子之命來保全兩國邦交?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崔七娘活著,臣等自然高興。那賊人奸惡,靈活應對並無不可,但事後當及時澄清。若案情所需,須得隱瞞久些,陛下責令臣子處置即可,卻萬萬不該在那時以聖旨封賞『已故』崔七娘。君若自詐,何以誠治天下?何以責臣子正直?」
林尚書至此話還未說完,他特意側身看向韓琦,責怪韓琦身為臣子,慫恿惑君,罪加一等。
趙禎面色不悅,卻一直忍耐。他本欲反駁,但目光跟著林尚書飄忽到韓琦身上後,他挑了下眉梢,要聽聽看林尚書會怎麼說韓琦。
比起規勸皇帝的用詞,林尚書說韓琦的話就尤為狠毒了,之前在殿外所言的『奸佞宵小之徒』反而算輕的。
林尚書言詞激烈的時候,臉紅脖子粗,滿嘴噴唾沫星子,剛好清晨一縷陽光射進來,以至於在他嘴下方有一道小彩虹若隱若現。
宋御史等人早準備好的滿腹之言,被林尚書的狠話給驚沒了一半,另一半則是在看到彩虹的時候因為更驚訝,所以完全驚沒了。真新鮮了,他們還是頭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虹』。
「林尚書吐氣如虹,下官佩服。」韓琦聲若潺潺溪水,悅耳之因瞬間滌盪了殿內眾人耳中的殘污。
林尚書怔了怔,完全不懂韓琦話里的意思。可宋御史等人卻都明白,都不禁笑起來,知這會兒氛圍不合適,再度控制住了他們外放的表情。可他們的反應卻還是讓林尚書覺得尷尬,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自己太蠢太笨太無知,才沒有領會道韓琦用詞的意思。
這種別人都在笑,偏偏自己不懂的感覺,令林尚書倍感不爽,以至於更加憎厭韓琦。
在林尚書激昂罵韓琦的整個過程中,趙禎的唇角在『抿起』和『平直』間變換數次,終究沒有選擇開口。身為帝王,他要學會穩得住。
「探花郎辯才無閡,我知你斷然不會乖乖認錯。你有何理由、藉口倒不妨全都說出來,我倒想見識見識如今還有哪一個理由能站得住腳。」林尚書聲音高亢,笑容自信,挑釁地看向韓琦。
庶子出身,乳臭未乾,今兒若不把這個礙眼的韓琦一口氣弄死,他就不姓林!
終於,他可以為他寶貝三兒子報仇了!
林尚書中等身高,脖子略短,普通樣貌人至中年,外表當然比不上韓琦年輕英俊、器宇軒昂,又因為情緒激動口出惡言,便顯得尤為面目醜陋。所以這會兒相較於神態自諾的韓琦,他則看起來更像是狗急心虛的那一個。
「說夠了?」韓琦只是輕聲一問,不論是從音量還是音色上都盡數保持著該有的溫文爾雅。
被惡言罵了那麼久,人家依舊還是溫然如玉之貌,不失半分儀態,尤其實在對方暴怒跳腳針對他時候,他一言不發敵千鈞。不俗,實在是不俗,一瞧就是幹大事的人。宋御史不禁在心中嘖嘖稱讚。
林尚書被韓琦的話噎了一下,這問題就不能直接回答。若回答沒說夠,韓琦一準會讓他繼續說。若回答說夠了,莫名顯得他氣勢低韓琦一等。
「你有話便說,無需廢話。」林尚書極度不爽道。
「不知林尚書從何得知崔七娘身死的消息?」韓琦這一問,可算是『語出驚人了』,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從何處得知?怎麼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崔七娘死了一樣,唯獨他們曉得消息?
林尚書覺得好笑不已,這就是韓琦醞釀半晌要說的話?他倒是高看他了。
「這還用我特意說?大家都知道,你隨便去街上揪個三歲小兒問,怕是都曉得。」
「流言不可盡信,林尚書在刑部為官多年,想來見識過不少訟獄案件,皆因受冤名而出。非親眼所見,道聽途說之言,又豈能全信?」韓琦質問。
「你到底想說什麼?」
「開封府不論在告示還是公文上,從未說過崔七娘已死,陛下加封的聖旨亦是如此,僅僅是封賞而已。」
韓琦對上林尚書震驚的眼睛,話語徐徐。
「假死確係為開封府對敵的手段,但從未拿官府文書作兒戲。官家的聖旨更是毫無過錯,林尚書彈劾陛下言而無信,未免太過可笑,連刑部『按證論罪』的常識都忘了。」
林尚書吃驚地半張嘴看著韓琦,萬萬沒料到他竟是這樣狡辯。
宋御史等人也俱是驚詫。
趙禎冷哼一聲,十分不悅。
「但……你分明有故意誤導之嫌!」林尚書急了。
「因案情特殊,說了,這是對敵手段,確實有意令人誤會,但誤會和欺騙是兩碼事。」韓琦冷聲放緩語調,譏諷林尚書連兩個詞的基本意思都分清。
「可——」
「林尚書莫不是盼著為國立功的崔七娘真死才好?又或是覺得開封府剿滅天機閣是不義之舉,縱然敵方無惡不作,狠毒至極,我方也不能使用丁點特別的手段?」韓琦這次沒給林尚書再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