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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9:43 作者: 魚七彩
    牆那邊的羅大娘在院裡種了點菜,幾壟地剛好挨著這堵牆,韭菜和芫荽正長得綠油油的,可以採摘吃了。這種著菜的幾壟地都為黑土,一瞧這土就是經過自己調配施肥過的腐殖土。聞家宅子這邊的土則為黃色,這也是汴京地界大部分地方的土地顏色。

    而在聞家與羅家相鄰的黃色夯土牆上,能看到有些微量的黑土殘留的痕跡,如果說這個證據不夠明顯的話,牆半高處還能分辨得出一道半截的黑鞋印。相對於石牆磚牆,夯土牆表面比較平滑顏色均勻。

    前兩天剛下過雨,當時地面肯定比較潮濕,在翻牆的時候,踩過黑土的鞋子,先借力踩一腳牆身,才能翻牆跳過去,鞋印便就這麼留了下來。

    崔桃看這痕跡,不禁想起孟達夫妻和仇大娘的案子來。

    「怎麼又是近鄰作案?」

    「倒未必是近鄰殺人,你剛才專注驗屍沒注意到,我瞧隔壁那報案的羅大郎神色不對,緊張之色甚過驚訝恐懼。」韓琦對崔桃道,「那羅大郎不過十五歲,正是愛玩鬧的年紀。這三具乾屍先被更換了衣裳,又被特意潑了血,這目的便是使乾屍的貌表看起來更加瘮人。」

    崔桃明白了韓琦的意思。

    「孫氏一家七口住在這,本分做生意,再怎麼樣也沒必要存三具乾屍在地窖里。假設即便有,也至於等搬家的時候還不去及時處理。原房主薛艾也不大可能。的確很可能是有人知情這地方沒人住,又有隱秘的地窖,所以乾屍暫存於此。」

    知道地窖存在的人,除了跟孫氏一家交好的,就是附近的鄰居了。加之韓琦說過,羅大郎的情狀有可疑,那他身上的嫌疑就變得非常大了。

    十五歲的男孩,可能憤世嫉俗,可能想惡作劇嚇人,可能……總之他可能有很多想法,在他這個年紀都不算奇怪。

    牆上的鞋印並不算小,崔桃依稀記得,那羅大郎好像長得高高大大,一雙腳應該也不小,比較有特點。

    遂把人招來詢問,看他那一雙腳,與牆上鞋印的情況基本重合。再問他家裡的人腳,可都沒有他這麼大的。如今不過問幾句話,瞧他格外緊張害怕的表情,更可以確定了。

    王釗等人稍微恫嚇一下,羅大郎就嚇得哭哭啼啼全招了。

    「我是在窯廠的沙堆里發現了這三具乾屍,便想著挖出來,在陳三郎生辰那日,丟到他們吃飯的地方,嚇一嚇他們。

    誰叫他過生辰的時候所有人都請了,唯獨不請我!我想讓他後悔!」

    細問之下方知,這陳三郎和羅大郎一樣,都在青窯做活兒。他們年紀相仿,之前在一起關係很好。後來因為羅大郎在私下裡嘲笑他那玩意兒小,結果被陳三郎給知道了。陳三郎便小恩小惠拉攏人心,聯合所有人孤立了他。

    羅大郎氣不過,這段日子一直想著該怎麼報復陳三郎。

    十天前,羅大郎在青窯的沙堆里無意間發現了乾屍,本想著直接報官,但轉念想他若報官之後,衙門封了青窯,青窯有死人的事兒被宣揚的四處都知道,便耽誤了人家做生意。到時候報官的自己必然會被東家給記恨上,他哪裡還能繼續在青窯做工有錢賺?

    於是羅大郎就乾脆假裝自己沒發現這三具乾屍,等回頭誰倒霉再發現了,那就讓那人折騰去,反正他不管這閒事。

    但這之後沒多久,羅大郎聽人說陳三郎張羅生辰宴,請了青窯里所有的同齡人,唯獨沒叫上他。羅大郎更加生氣,越發想狠狠報復陳三郎,於是就想到了這三具乾屍。

    「我把這三具乾屍拾掇都好了,給他們換了衣裳,撒了豬血,讓他們看起來像鬼一樣,更嚇人。等兩天後到陳三郎生辰的時候,就可以給他找晦氣,嚇尿他們了。誰知這空了這麼久的宅子,突然就賣了出去,突然就搬了新人家入住。」

    羅大郎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倒是很想把三具乾屍運出來想辦法處理掉,奈何這兩日聞家一直有人,他不得機會下手。

    崔桃等人隨後就帶著羅大郎前往青窯,令其指認了發現乾屍的地點。

    青窯常會用到沙子用來制磚,所以磚窯邊總有一些沙堆。羅大郎發現乾屍的地方,就是在青窯一座廢置不用的磚窯旁邊。那裡原本有個土坑,後來才堆沙。再後來這座磚窯不用了,旁邊的沙堆也沒人去管,漸漸沙堆就有些平了。

    那天羅大郎偷懶,跑來這裡偷偷方便,結果『水沖沙』的時候,見到了一根乾枯的手指,隨即用手挖了兩下看看,便瞧見是一具乾屍。當時,羅大郎並不知道有三具,先嚇得跑了。

    後來他折返,打算拿乾屍嚇唬陳三郎的時候,一挖起來才發現竟然有三具。因想到多一個就能更嚇一嚇陳三郎等人,他便一不做二不休,都給搬走了 。

    王釗等人聽說羅大郎竟然為了嚇人,這麼搬屍折騰,不禁感慨這孩子既膽子大,又太幼稚。為此犯罪做大牢,挨板子,未免太不划算了。

    「有句話說的好,『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你在他年歲的時候,就沒有像他這樣?一衝動就想上手,跟人錙銖必較?」李遠反問王釗。

    「倒也是,不過我可不會嘴賤地說人家鳥兒小。」因這話不大好聽,王釗特意小聲地跟李遠提。

    「說不定是真小呢,人家只是說了實話。」李遠道。

    「真小也不能說小,男人沒有小,只有大,真大!甭管是什麼,誇大就高興,這是男人!」王釗悄聲糾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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