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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蠻溫柔的。

    「沈彥川，瀋陽的沈，彥是產字裡面三撇，山川的川。」

    To 沈彥川：生日快樂

    沼澤

    雖然簽售已經過去一半了，不過這個作家並沒有簽得很潦草，字如其人，峭硬挺勁。

    「也祝你生日快樂。」

    池柚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客套地笑了笑，道謝便走了。

    至此，黎澤再也沒有開過簽售會，怕下一次會看到他們兩個人一起來。

    而池柚早就忘了這件事。

    -

    這是她看的有關他的第二本書，也是他最出名的一本，20歲寫的。

    千禧年，世紀之交。網際網路產業進入加速化發展，512kbs的「寬帶」流行起來，街邊的網吧成為有點小錢的人經常光顧的地方。18歲的雲霞在朋友的指導下，註冊了一個□□號，網名叫做燦爛的雲。

    「燦爛的雲」在網絡世界裡遇到了「流浪的一匹狼」，讓受到原生家庭打壓得快要窒息的雲霞呼吸了一口清新的虛擬空氣。

    2000年到2020年，雲霞在欣欣向榮的時代發展中經歷了重男輕女的家庭因為弟弟意外去世而潰敗，網戀被騙，非法打胎，大學退學，職場霸凌，電話詐騙，信用卡危機，出賣身體，地下錢莊，犯罪團伙……

    最後「燦爛的雲」變成了「流浪的一朵雲」。

    這本書簡直就是社會陰暗面調查報告。

    因為文筆足夠細膩，細膩到殘忍的地步，加上第一人稱太有代入感，池柚看到一半快要絕望了，即便面對著藍天大海，也實在是致郁。卑微如塵土的雲霞，可悲得是連一點點伸張的機會都沒有。

    她深呼吸了一下，再繼續閱讀之前扭過頭看了看正熟睡的黎澤，心想：上一本還能算正常範圍內的為母則剛，反抗傳統父權夫權的倫理暴力。這本完全就是弱肉強食，弱弱相刺，暴烈又血腥，在死中求生。

    一個20歲的小孩是怎麼寫完這本書的？

    他……我是不是等會該買點甜品給他吃吃？寫出這麼苦的字，該投餵點甜的。

    書二十多萬字，池柚花一下午就看完了。

    雖然整本書沒有一點真善美，但被嫌棄的東亞女子的一生，最後還是有了一個諷刺的Happy Ending。

    池柚呆呆地坐著，已經快五點了，大海落金，拉著太陽墮落。

    「看完了嗎？」

    池柚被突然的說話聲驚到，扭頭去看，黎澤摘了墨鏡，大概是睡過的原因，眸光清朗，軟軟的睫毛掃過，又還從夢裡揣了點倦怠。

    「嗯，看完了。」

    「準備給我打多少分？」

    「你想吃冰淇淋嗎？」池柚指著不遠處的冷飲小車，「我吃香草味的，你吃什麼？」

    「一到五星，打幾顆星？」

    「那我就都買香草味了。」

    「你這算逃跑嗎？」

    池柚睨了他一眼，拿上手機去買冰淇淋了。

    黎澤拿起放在躺椅上的書，書的最後是作者致謝。

    「感謝發掘我的唐老師和經紀人Eric，感謝我的母親。

    上帝無法親臨，感謝他派來了使者指引了我方向，我的水中柚。」

    第37章 「那天你說完分手後，有後悔嗎？」

    池柚在冷飲小車旁單手拿著兩個冰淇淋，另一隻手一直在劃拉著手機。

    黎澤很高產，18歲寫到現在，平均一年出一本。池柚點開每一本最後的致謝，人大差不差，但最後三個字永遠都是「水中柚」。

    第一本有兩個版本，出於審核考慮，再版刪減了一些敏感內容，同時增加了短短几句的致謝。

    池柚看的是第一版，所以當時沒有發現。

    她捫心自問自己和黎澤最多只是認識的關係，根本不可能在他心裡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但每本書後面的版次，印次，那分明的宋體小字清楚地表達了從2015年到2022年，八年的無聲告白，想到這池柚打了個冷顫，肉麻到了。

    裡面是不是有誤會啊？池柚雖然不怎麼看言情小說和愛情劇，但還是被這陣仗嚇到了，她那褶皺的大腦皮層因為高速運行的CPU又往裡面褶了一道，把這事標記為詭異事件。

    這種一般不是得我小時候救過他的命，他才會念念不忘到現在，可是我也沒救過他命啊……

    「冰淇淋融化了。」

    池柚回過神，連忙把手機摁滅，裝作淡定地把冰淇淋遞過去：「回個消息，差點忘了。」

    黎澤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挺晚了：「走吧，給個機會，共度晚餐。」

    池柚知道他在開玩笑，本來就是要一起吃完晚飯後再回去，但經他這麼一說，多了一點儀式感的鄭重。

    「嗯。」

    與此同時，池柚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你。】

    鏡中花，水中月，夢中人，我的可望不可及。

    -

    「為什麼不給我打分？」

    在車上，他們去往海島的心動小屋。池柚側過頭看外面的風景，對黎澤的問題本想充耳不聞，但攝像頭實在是很礙眼。

    「打，給你打，現在打。」

    這惱羞成怒的羞，可以理解成害羞嗎？黎澤溫聲道：「洗耳恭聽。」

    池柚被「水中柚」攪得清醒意志一瞬間猛地退潮了，再回來的時候摻雜了很多細碎又虛無的感情。

    他的愛偉大得像一部文學作品，足夠細膩也足夠虛幻。池柚能做到把它看完，除此之外好像也做不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