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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天色逐漸黯淡下去,野林子裡的鳥獸這會兒都安靜下來,在夜幕中藏好痕跡。張炳瑞常年行走山間,很是熟悉,在徹底黑天之前點起了篝火,順手拿出一根木頭當作火把。在這山里只要有火便不會被獸類盯上,外加附近有不少獵戶,只要不是大雪封山的時候就不會步入險境。
這時也是最適合他去尋屍的時辰。
張炳瑞再次拿出羅盤,這附近有什麼山墓他都清清楚楚,同時也要搜羅路邊的野屍。病死的野屍是第一等,如若沒有才能去惦記別家的墳,張炳瑞舉著火把順路而行,很快就聞到了腐臭味。
只要出了城,其實很多地方都有死人,沒人管也沒人給收。
張炳瑞快步向前十幾步,奔到面前時卻一愣,屍首早就爛了,而且被野狗啃得殘缺不全,肚子大開,裡頭完全吃空。
這樣的肯定不成,張炳瑞抓起一把沙土蓋在死屍的眼睛上,算是給他瞑了目。
他繼續順著路去找,還要隨時隨地提防躥出來的活物,忽然間他聽到了另外一個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哼唱曲調。
「嗯哼,嗯哼,嗯嗯哼哼。」
是鬼侯,那東西又附身過來了,四處尋找有意思的人跟隨或者沒見過的事物湊熱鬧。張炳瑞有了上回的經歷這次便沒那麼害怕,果不其然,往前十幾步之後他便看到一個胖胖的女子朝他走了過來,身後背著一把琵琶。
原來這次鬼侯附在了她的身上,張炳瑞順著路邊而行,打算給鬼侯讓路。
等到鬼侯走到旁邊的剎那,張炳瑞看到它將那把琵琶拿了下來,放在手中輕撥。
「大悲,大悲,黑髮之悲,忌哉忌哉。」
它又開始唱曲預言了,唱腔如潺潺流水並不難聽,外加女子一把好歌喉實在難得,張炳瑞甚至有些聽入了迷。但馬上他便心裡驚動,這可不是什麼好的曲詞,每個詞每個調都在唱大少爺的喪事……不僅僅是喪事,還有他這回尋屍的吉凶,大少奶奶說鬼侯從不出錯,莫非它參透了什麼?
正想著,一陣惡臭的血腥氣從路邊的草叢中升起,好似藏著凶神惡煞,正準備伺機而動。
「大悲,大悲,黑髮之悲,忌哉忌哉。」
鬼侯的歌聲仍舊在耳邊環繞,張炳瑞手中火把的勢頭忽大忽小,仿佛在回應那陣歌聲。不遠處就趴著一具屍首,張炳瑞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毅然決然地朝著屍首走了過去。
風更大了,吹得他的火把快要熄滅。草叢中發出雜亂的動靜,那東西正要出來。
張炳瑞終於走到屍首面前,將荒郊野嶺中的死屍翻了個面,死去的人已經不年輕了,但勝在完整。
「唉,恐怕我是不能把你帶回去了。」張炳瑞說,同時朝後頭看了一眼。手下的屍首緊著動了動,布滿屍斑的右手竟然碰到了張炳瑞的手。
張炳瑞回身看向這隻手,再看向身後,忽然說:「少奶奶,這回我是幫不了您了,但願您還能記住與我的約定,在旱魃出世前了結一切。」
話音剛落,那股濃臭的血腥氣沖他而來,好似千軍萬馬。
「啊……」鍾言在五更天的時候驚醒,夢裡仿佛看到了張炳瑞。大公雞就在床頭趴窩,難得的沒有打鳴吵他。屋裡一片安靜,唯有煮藥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讓人憂心,元墨和小翠都沒回屋睡,靠著牆根閉眼休息,鍾言這才想起昨晚自己趴在床邊睡著了。
昨晚秦翎又喝過兩次藥,幾乎是半碗藥、半碗血,可仍舊沒能將人喚醒。
由於夢見了張炳瑞,鍾言二話不說去尋身邊的小紙人,可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壞了事。原本完好無損還能走動的小紙人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腹部開了好大一個口子。
剛站起來的鐘言又一屁股坐回了床邊,猶如巨石轟頂,他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可又不得不去相信,張炳瑞恐怕已經凶多吉少,遇到了不測。
而師兄已經走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有音訊,鍾言久久不能動彈,外頭隱隱又響起了雷聲,仿佛雷劫正朝著他們這邊趕來。但他又不願相信,抹了把臉之後拿起手腕上的六枚銅錢,一次又一次地算起了張炳瑞的卦象。
可是無論他怎麼算,每回的陰陽卦象都顯示出「死去」。正當這時睡房的窗欞猛然被人拍動,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將小翠和元墨都吵醒了,兩人飛速起身查看,最後卻給鍾言捧回了一隻沾血的紙鶴來。
「少奶奶!」元墨大驚失措。
連他們都知道這紙鶴是陳竹白的東西,就更別說是鍾言,它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飛回來,疲憊不堪體力殆盡,已經處於粉碎破滅的邊緣。白色紙張上沾著紅色的血,鍾言來不及去想張炳瑞的事,又不得不面臨另外一件危機。
師兄恐怕出事了!
如果不是什麼不能應付的危險,師兄不會在眼前這個節骨眼上和自己紙鶴傳信,他必定知道自己這邊已經亂作一團,無心其他。可又是什麼緣由讓他給自己發出這個小玩意兒呢?是忠告還是提醒?是讓自己去救他,還是……快逃?
「少奶奶,這怎麼回事啊?」小翠急得渾身難受,仿佛上火。
鍾言搖了搖頭,他一點頭緒都沒有了。這時紙鶴再次離開了他的掌心,飛向半空,翅膀拍打著作懸停狀,似乎是要走了。但它又沒有馬上走,明顯就是在等待時機。鍾言和師兄心有靈犀,一下子弄懂了紙鶴的意思,這是讓自己跟上它,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