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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你瞧,他還是覺著這個世界才是假的,之前咱們那麼多努力都白費了。不過你千萬別再靠近他,上次他抓著你說你身上有蛇,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白芷說。

    「他還總覺著你已經快一百歲了呢,也不知道水主任下個治療療程有沒有用……」蕭薇十分惋惜,「唉,原本好好的人,現在……他剛入院的時候明明還有清醒的時候,現在完全不行了。」

    「你們別怕,我沒不行,我現在就很清醒。」鍾言想讓她們放心,「即便現在在清明夢裡我也有法子掙脫,你們別擔心。」

    蕭薇和白芷一愣,旋即都搖了搖頭,一起離開了301病房。

    病房裡又一次只剩下鍾言一個人,束縛他的東西不僅是束縛帶,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沒有腿。他試著動了動身體下面的部分,慢慢感知全身是否真實存在。要想破掉夢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不合理的地方,或者擁有堅定不移的信念,可是周遭的所有事都那麼的……真實。

    鍾言不是沒被困在夢境裡過,但夢境中特有的虛無感,這裡反而找不到。

    在夢境當中最容易出現紕漏的就是做夢者本人,所以民間才會有土方法,在夢裡掐一把自己。其實這就是最簡單的操控清明夢,在夢裡掐住自己的臉蛋就會察覺到自身的虛無,因為夢只能刻畫客體,不能重新構建本體。

    然而現在,鍾言試著咬了下舌頭,很疼。

    胯骨以下還有知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臀部和大腿根,以及身子壓在床褥上而產生的相互作用力。手臂、手腕都無法動彈,但手指可以,鍾言試著打出手印,然而他感覺不到任何法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鍾言疑惑地看向手指,連續不斷地打著手印。就在手指頭快要抽筋了的前一刻,301病房門口終於有了動靜,門,開了。

    「你又在打手印麼?」

    熟悉聲音傳來的那一刻鐘言幾乎落淚,他猛地一抬頭,沒有大腿壓著的上半身差一點就歪到枕頭上。那人一步一步朝著病床走過來,鍾言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直到他坐在床邊,溫柔地解開了束縛帶,鍾言的那顆眼淚才掉了出來。

    「你去哪裡了?」鍾言問。

    「對不起,有點來晚了,你是不是又做夢了?」穿著陪護服的飛練將束縛帶放在床頭柜上,慢慢地揉著他勒紅的手腕。鍾言像受了好大委屈一樣拼命點頭:「他們說我做夢了,但我其實很清醒,這邊才是夢境,我知道。宋聽藍死了,咱們得趕緊回去救他。」

    他觀察著飛練的反應,試圖從飛練的行為裡頭尋找破綻,同時也等待著他的否定。可意外的是飛練居然沒有搖頭,反而說:「沒錯,這邊才是夢,你別太著急了,睡一覺就又回去了。」

    鍾言馬上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飛練無論何時都不會欺騙自己。但現在他顯然是照顧自己的專業陪護,這應該是他身份的偽裝。

    在被飛練抱上輪椅的那一刻,鍾言相信飛練也同樣進入了這個清明夢,兩個人一定可以想辦法逃離這裡。

    由於沒有雙腿支撐,鍾言在輪椅上也要系安全帶,否則就會不小心折下去。外面很涼爽,空氣里瀰漫著樹的清香,飛練推他到外頭的小花園坐坐,兩個人停在一棵柳樹下頭。

    「聽說你沒吃晚飯,這不行啊。」飛練蹲下後打開零食袋,「最起碼吃點零食。」

    「我不能吃這個啊,我是餓鬼道。」鍾言馬上拒絕,仿佛已經感覺到普通食物入肚後的痛苦。

    飛練臉上出現了一絲很複雜的情緒,隨後笑著將零食收起來:「好吧。」

    鍾言這才放心,好在飛練是陪著自己演戲。這會兒一個全身雪白的女孩兒走了過來,一把撲向他們身後的柳樹。

    「問靈怎麼了?」鍾言好奇地問,「現在這邊有多少人是清醒的?梁修賢和田振去哪裡了?」

    「這邊……這件事很複雜,咱們一會兒再聊。」飛練站了起來,「聽說你最近睡得不好?」

    「不是睡得不好,是最近太累了,我又死了一次,回餓鬼境真的太難受了。」鍾言神神叨叨地說,這些事他只能和飛練開口,在別人面前他不會承認,「我真的很怕回餓鬼境走一遭,余骨說我身體裡第五個鬼是鎮墓獸,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了這種凶獸。鎮墓獸死前的怨念太大,我完全記不得自己怎麼吃了那東西。」

    「是誰和你說的?余骨麼?」飛練反問。

    「是啊。」鍾言抓緊時間說話,這時候他居然看到梁修賢。他同樣穿著病號服,身邊的陪護人員就是田振。

    「有蛇啊,你沒看到嗎?就在草叢裡頭啊!」梁修賢一邊走一邊跳,「白色的,黑色的,還有一條是金色!那麼大!那麼長!而且剛才它們還在打架呢。你見過蛇打架嗎?它們打得可兇狠了。」

    「嗯嗯嗯,見過見過,一會兒咱們就去抓蛇。」田振從他們旁邊擦肩而過,和飛練對視的時候無奈地點了下頭。

    飛練也點了下頭,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又問:「那既然這邊是夢境,咱們要怎麼辦?」

    「我早就想好了。」終於問到正經問題,鍾言將飛練拉近,「晚上熄燈之後你能不能過來找我,咱們偷偷地出去,先離開這裡。」

    「然後呢?」飛練像是完全聽進去了。

    「因為根據我對夢境的了解,夢都不會太大。」鍾言溫柔地靠在他肩膀上,這是自己在夢裡唯一的依靠,「造夢術也是一種法術,會隨著造夢人的能力強弱而改變,反正我從沒遇到過沒有破綻的幻象。你知道為什麼這個夢的地點選擇精神病院嗎?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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