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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紅色血液和他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完成了生與死最後的一道閉環。
鮮血滴入了土壤,風再次轉瞬而起,只不過這回是由他們這一邊吹動。
望思山上的風終於為他們飄動了一回,如同一根鎏金的九環法杖攪動潮汐般的命運,經由多年後迎來了屬於他們的正果。
小女鬼的尾巴也在這時候停止甩動,接觸到土壤的皮膚忽然變得堅硬起來。青紫色尾尖剎那長出了真正屬於她的東西,誰也無法奪走。
鱗片!
層層疊疊的青紫蛇鱗冒然生長,將人身蛇尾的神跡重現世間。這時,金蛇在水清灣的命令下再次閃現毒牙,頂破逆風,迎面朝他們襲來,然而它再次停下了,速度之快仿佛迎面撞上了什麼東西,轟然低下了高昂的頸子,收起了沁毒的長牙。
彎曲的蛇頸開始下降,如同臣服。直至蛇頸完全貼服草地,在一片靜謐的靈芝叢中徹底安靜,從殺人的仙家變成了一條溫順的蛇獸。
小女鬼慢慢地站了起來,兩條青紫色的小腿交替朝它走去。細密的蛇鱗已經從尾尖長到了尾根處,逐漸地,她的腳踝、手肘、耳下,也長出了屬於她的鱗片。
她還是小孩子模樣,用孩童的走路方式,然而沒法掩飾她早早死於窒息的結局,在母胎當中即刻化為冤魂。冰冷小腳踩上金色的頭顱,細長蛇尾上的鱗片證明了屬於她的血統和身份,在漫長歲月當中被人摒棄、嫌棄的性別被柳仙高高托起。
而旁邊正準備大開殺戒的白蛇察覺不到殺氣和敵意,逐漸從血紅褪回通體雪白,連同黑蛇一起盤踞在金蛇兩側,這一刻,它們也感受到了來自血脈的壓制和上古遙遠的血親。
梁修賢愣了一會兒,趕緊攥住傷口避免血液外流,真是的,早說啊,我這一刀不就白白挨了嗎?
危險解除,方才殺得要死要活,現在一切歸於平靜。但更大的危機顯然還在後頭,等樹香和迷霧散去之後,水清灣已經不見了!
「糟糕!讓那混蛋跑了!」鍾言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沒了,可見這人的能力在自己之上。
「別追了,他還會回來。」余骨拿出一條繃帶裹住手指,就仿佛他早已經算到來望思山上會流血占卜,「不過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神農?」
對啊,這柳樹是怎麼來的?鍾言快步朝那邊走去,恐怕只有白芷和問靈能解釋她們的遭遇了。
白芷剛從樹上跳下來,何問靈沒有她那麼好的身手,站得不穩差點翻個跟頭。剛好一條柳枝柔軟地擋在前頭,何問靈這才沒摔地上而是倒入柳條懷抱。
「大家都沒事吧!」扶穩何問靈,白芷馬不停蹄地跑了過來,短暫掃過一眼之後問,「小明呢?怎麼沒見著他?蔣天賜又跑哪兒去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受了些傷,唯獨施小明和蔣天賜失蹤了。但更奇怪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她認識的藥商光明道人居然出現在這裡,懷裡抱著的人……居然是歐陽廿。
「你怎麼來了?」白芷走到他面前去,眉梢高挑著說,「廿廿怎麼了?他衣服呢?到底發生什麼了!」
周圍很安靜,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最終還是鍾言將人拉了過來:「我跟你說個事,你一定要冷靜。」
「什麼事?我還有什麼不能冷靜的?」白芷自問自己已經足夠冷靜,「我都快一百歲了,我還有什麼沒見過的?你們可別告訴我蔣天賜因公殉職了?」
鍾言一臉沉痛地看著她。
白芷的心裡涼了半載:「不會吧……這我真沒見過。」
「不是,這件事是這樣……」鍾言將她不知道的那些事一股腦兒告訴她,從歐陽廿變成了人燈到如何解救,再到他們尋找到的兩個墓穴以及水清灣這個危險的存在,包括自己即將恢復記憶。短短兩天兩夜不在,白芷和何問靈就錯過了萬千信息,但即便現在都告訴了她們,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消化接受的。
「你說什麼?光明道人他……死了?」白芷走到蔣天賜面前,摸摸肩膀,拍拍腦袋。這明明就是自己很熟悉的那個人啊,怎麼可能死了?
「他現在是蔣天賜,光明道人只是一個身份,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而且上一位光明道人臨走之前說『他對不住我』,這裡頭肯定有大問題。」鍾言說完後頓了頓,反問,「你們是怎麼回事?」
何問靈頂著一頭嫩綠的柳葉回來,說:「我們掉進了山底,然後被這棵樹給接住了。白芷說這棵樹是癸柳,後來我們發現樹中心有一顆心。白芷認識那東西,說那是神農的『草木心』,也是她夢寐以求。我們在樹洞裡休息兩天,那棵柳樹會摘果子,然後忽然一下它就坐不住了,最後帶著我們拔地而起。」
「癸柳?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在望思山里?」鍾言對癸柳一向敬而遠之,因為這東西很容易鬧鬼。這會兒歐陽廿難受得撓起喉嚨來,蔣天賜立馬心疼地攥住他的小手,以防他再將自己撓破。
本該是喉結的地方隱隱發亮,像生吞了一個燈泡。
「如果感到開心你就拍拍手。」歐陽廿睜著眼睛,還唱著,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打擾他的夢境了。可能在那個美好夢境裡頭有爸爸媽媽,還有他苦苦尋而不得的哥哥,一家四口終於團聚。
「好了,我們一會兒就回家去,我們回家。」蔣天賜輕輕地拍著他,用哄小孩兒睡覺的姿勢。這一下白芷和何問靈終於認出這具身體裡屬於蔣天賜的東西,那就是原本的靈魂。靈魂會從身體上找到出口,從眼神、動作以及語言中泄露而出,這就是蔣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