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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鮮血從刀柄附近湧出,伴隨著濃烈的雄黃氣味,就在蛇尾打算抽擊蕭薇的前一刻,白色的蛇噴著毒液朝蕭薇這邊捲來,用自己的身子捲住了金蛇的尾巴。
體型差距實在太大了,黑白兩條加起來還沒有金色一條寬長。
白蛇如同鋼鐵支撐的鋼絲將金蛇纏繞,蕭薇的豎瞳壓成了一道細縫。原本以為自己的蛇和梁修賢的蛇已經足夠毒了,沒想到他們的毒液對金蛇毫無作用。被柳仙上身的她更容易暴怒,現在壓抑的憤恨如泄洪找到了唯一的決口,讓她穩准狠地拔掉了那把尖刀。
然而金蛇的傷口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惡化,這說明它根本無懼雄黃!
鍾言炙熱的烈焰順著金鱗朝上燃燒,蕭薇殺紅了雙眼,在烈火和毒牙中逆風前行。她的左手已經被金鱗片嚴重割傷,四根手指就差一點便齊根斷裂,只連著最後一點皮,就在千分之一秒的機會當中她將匕首刺入了金蛇的七寸,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蛇的嘶吼。
這也是鍾言頭一回聽到蛇的叫聲。
面前的冷風奔流成為一陣勁風,瞬間吹熄了草坪的野火,一種深刻的絕望纏繞住鍾言的心尖,這次他們可能真的過不去了。
沉重的蛇尾重重敲擊地面,山石滾落,亂木齊飛,山河崩裂,靈氣動盪,鍾言急促地吸著氣,盡最大能力護住身後的人,然而腳下的土壤忽然坍塌下去,將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的人又一次拽向暗無天日的地底。在最後時刻他聽到了飛練的咆哮,聽到了田振和田洪生的那聲「開火」!聽到了宋聽藍的那句「退到我身後」!
然而他們這些人,早就沒有退路可以走了。
恍惚之間所有的聲音都如同退潮,飛速離開了他的世界。他躺在一片安逸的小舟正中,只有船槳攪動水面的流水聲。
鍾言微微眯起眼睛,立刻用胳膊遮住了眼前的亮光:「好刺眼啊……」
「刺眼就證明咱們快要到了。」撐船的人背向著他,然而撐船的東西居然是九環法杖。
「可現下是黑天啊,為何還這樣刺眼?」鍾言緩緩坐起,肚子撐得要命,「你又給我吃什麼……」
「當然是你可以吃的。」撐船人朝著遠處一指,「那個就是了,咱們到了。」
鍾言打了個飽嗝,吃飽了總是很容易犯困。他不捨得離開這麼舒服的小船,可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那個……就是你說的『人燈』嗎?好高,在好高的地方啊。」
「人在山頂,自然是方圓數十里最高的地方,只因為他不能在地上,一旦亂走起來整座城的人都吃不消。」船停了,撐船人抬頭仰望,身上的僧袍隱隱映出了萬佛字的輪廓,「他被治成人燈的那天就被困在山頂了,白天看不出來,一到晚上便能照亮全城的小徑,宛如白晝。但是那東西的溫度極高,凡人連半山腰都上不去,再往上走便會活活燙死。」
鍾言皺皺眉:「什麼法術能這樣厲害?」
「不是法術厲害,是人心莫測。這是一種很少見的蠱毒,蠱蟲叫作『火秧』,便是引起灶火災禍之害的蟲子。服下之後便會是這個下場,痴痴傻傻的,一輩子遊蕩。」那人說完便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那咱們來這趟是幹什麼?」鍾言也跟著雙手合十,雖然他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若讓他念「阿彌陀佛」他可念不出來。
「你來說。」撐船人反而問。
「我說?」鍾言指了指自己,盤起兩條小細腿在後頭冥思苦想,「嗯……這我哪兒知道……莫非是救他?」
「你瞧,這便是你心裡的仁念了,如今你已經心有仁意,意念起便會攪動蒼生,很是不錯。」撐船人滿意地點點頭。
「你可別瞎說,我就是瞎猜,我心裡才沒有你那些仁義道德。再說了……我只是這樣想了想,什麼攪動什麼蒼生,跟我可沒關係。」鍾言連忙否認。
但撐船人又搖了搖頭:「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仁在這一刻只是種子,但有仁種便是開端,你怎麼知道自己現在的一念之差在百年之後無果呢?」
「討厭,又說這些大道理,不和你說話了。」鍾言噘著嘴巴轉過去,順手拿起一串佛珠玩耍,不一會兒回頭又問,「你都說這是蠱蟲了,怎麼救?」
「火秧這蟲雖然能引起火勢,但凝結它的意念卻不是火,而是『憂』。萬物之憂匯聚,被人巧妙地利用起來,久而久之就成了火秧。蠱蟲很是繁複,表象和內里常常不是一個意思,你要好好記住。」那人娓娓道來,「若想殺掉火秧必須解憂,若要解憂,你說什麼可行呢?」
「我怎麼知道,你好討厭,總問我這些答不上來的事,答不上來就罰我抄經書。」鍾言都快把藏經閣的書倒背如流了,「你可別告訴我解憂要烈酒?」
「正是,火秧看似兇猛,實則酒水便可澆滅。你看,你心裡有仁是其一,想出救人的法子是其二,等咱們上山之後這人燈便是你救的了,算作你功德一件。修功德便是這樣,並不是什麼天下第一難事,皆在心間。如今你已經長成,我也不能再教你什麼了。」那人的聲音終於帶上笑意,聽上去不再冰冷克制,還有些誇獎的意味。他笑著轉過來,動作極慢,鍾言看著他的臉,馬上就能看清楚他的模樣了,馬上,馬上……
「師祖?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