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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到了傍晚時候鍾言才睡飽,以前是自己無時無刻地守著秦翎,如今倒過來,睜眼便看到他坐在床邊扇扇子。藥爐子上煎著藥,已經不是苦得令人反胃的那種,而是按照童花改過的方子抓藥,聞起來有陣令人心曠神怡的藥香。
「熱不熱?」秦翎一刻都沒敢走,他不傻,看得出小言和陳竹白都在酷暑之時虛弱下去。
「不熱。」鍾言乾脆枕在他的大腿上,任由長發鋪開,「你做什麼呢?」
「怕你熱著,看著你才安心。」秦翎拿濕毛巾擦他的脖子,這會兒他已經確認小言必定不是人了,因為他從未見過他吃東西,這樣熱也不曾喝水一口,「你睡著的時候嗚嗚的,像是在哭。」
「我?在哭?」鍾言才不信。
「我從不騙你這些,方才翠兒也聽見了。」秦翎繼續幫他擦著熱汗,「可是夢裡受了委屈?」
鍾言茫然地搖搖頭,柔軟的眼睫毛好像濕潤著,他親手摸了摸,真像哭過。
「有什麼委屈可以和我說,或者和你師兄說說,放在心裡會憋壞。」秦翎又幫他擦了擦臉,「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我得出去一趟。」鍾言扶著他坐了起來,如今是將話說開,什麼都不瞞,「我得再給你尋一具屍首,放在大棺裡頭為你養息才行。福壽堂的大當家想必已經尋到了,我去辦這件事。」
又是兇險的事,秦翎親自幫他換衣裳:「帶上誰一起去?」
「元墨吧。」鍾言給他正了正發冠,「等我。」
「好,我在窗邊看書寫字,等你回來。」秦翎攥住他的手指,指尖撫過那枚破舊的戒指,「對了,外頭熱,你帶上這個吧。」
一把玲瓏剔透的玉骨扇給了他,這是秦翎從不離身的貼身之物。輕輕放在鍾言手裡,秦翎說:「見扇如見人,它陪了我十八載,往後陪著你吧。你我分開它便替我,哪怕為你扇扇風,這上頭是梅蘭竹菊,皆是我所愛,扇墜子我留下,拴在家裡陪我。」
扇骨冰涼,鍾言知道這是他用慣了的東西:「我出去跑跑跳跳的,萬一跌壞了怎麼辦?」
「跌壞了也沒事,再買。」秦翎打開扇子看看,「從前也不覺著它過於素寡,看來扇子還是熱鬧些好。明日我重新畫個扇面,今日你先用著。」
「那好,我也當一回搖扇公子。」鍾言接過扇子,當著他的面打開來,一身白衣一面素扇,沒有一點驚艷的顏色,卻迷了秦翎的眼。
師兄還陪著秦逸在睡,鍾言看過之後才走,帶上了元墨。天色已經變暗,處處都冒出了鮮艷的綠色,一個本應乾旱的大暑消失了,換成了風調雨順。他們翻上福壽堂的牆頭,一眼看到了正在裡頭喝茶的張炳瑞。
「辦完事了嗎?」鍾言拉著元墨落下來,腰間的扇子很是顯眼。
「給大少奶奶請安。」張炳瑞連忙過來,「辦好了,都在院裡。」
還是那個後院,但越走越有寒氣逼人之勢,顯然福壽堂從外頭買了冰,起了好些放在院裡。巨大的冰石搭成了一個小屋,雖然不能住人但方便存屍,鍾言檢查過後便問:「都問清楚了?」
「清楚,也是按照大少爺的卦象方向去找的。只不過遇上了極為罕見的事。」張炳瑞說,「您聽說過馬仙吧?」
「你遇上了?」鍾言急問。
「不知道是不是馬仙,但從沒見過。」張炳瑞說,「那晚我在荒郊野外走著,老遠見一個人朝我走來。我以為是山賊便握緊了防身的傢伙,結果他走近之後什麼都沒說,反而扭身跟上我走。我只好走得快些,想要將這奇怪的人甩開,沒想到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顯然是追著我的。」
「不瞞您說,當時我已有了必死之心,哪怕拼盡全力我也不可能和山賊一較高下,結果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了非常奇怪的叫聲。」
「什麼叫聲?」鍾言問。
「呦呦,呦呦,呦呦,這樣的叫聲,很細很長。」張炳瑞還學了兩句,「我立馬轉身,您猜怎麼著?」
鍾言一聽便放了一半的心:「他該不會隨身背著一把琵琶吧?」
「您果然神通,正是!」張炳瑞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從哪裡拿出一把琵琶來,一邊跟著我走一邊彈奏,唱出的詞也奇怪,『大喜,大喜,悲慟之喜,宜哉宜哉』。」
「這不是馬仙,是『鬼侯』,很多人以為是靈猴轉世,實則為老鼠作怪。」鍾言的話解答了張炳瑞的困惑,「這是一種老鼠,很喜歡附身在人的身上到處亂走,碰上好玩的事就彈琵琶唱曲兒,只不過唱的都是占卜之詞,可以幫人預測凶吉。它一定是到處遊玩的時候遇上你,察覺出你此行異常奇特便跟上來算卦,算出你這是上上之卦便唱出來告訴你。所以你此行沒有受傷,平安歸來,還帶回了一具完整的屍首。」
聽完,張炳瑞擦掉額頭汗珠:「那就好,我還以為是鬼邪之類。」
「鬼侯淘氣,這次跟上你了,它下回肯定還去找你,到時候不知道就附身在誰的身上了。這樣也好,你也能憑藉它的占卜之詞預測兇險,若是好的你便去,若是不好你便立即回來。」鍾言回過頭和元墨說,「拿銀子。」
「是。」元墨從衣兜里拿出銀票。
鍾言把銀票給了張炳瑞:「這些你拿著,是你這趟的辛苦費,我得好好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