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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這我知道。」童花也打聽過院裡的事。
「他在,就是秦守業的眼目耳朵在,他怕鍾言生得不好,也防著鍾言從外頭抱養,假稱親自生產。秦守業一直沒真正放下心來,他巴不得朱禹親眼瞧鍾言生才能相信孩子是秦家骨肉。可就算親眼瞧了,秦守業將來也不會對這孩子用心,更不會相認。」柳筎已經看透了宅子裡的人情世故,「何清漣和秦瑤的人也在,我信秦瑤是真心關愛長嫂,可何清漣就不一定了。她心裡只有秦爍和秦泠,秦翎到底不是她所生。」
童花支支吾吾地說:「您和我說這些,我也幫不上什麼。」
「我沒讓你幫,我誰也指不上,只是叫你小心罷了。在秦家一定要小心,否則丟了小命。」柳筎將周圍看了又看,還好,柳家的人伸不了這樣長的手,沒法在這裡作怪。
由於下雨的緣故,院裡的涼意絲絲堆積逐漸成勢,倒不覺得像盛夏之日了。除了冷,院裡的血腥氣也越來越濃重,春枝、夏露負責燒水,秋谷和冬華負責點香薰香。自來女人生產的院落都有極大的腥氣,所以才會多多採花,甚至在被子上撒花,並且不讓男子入內。一盆一盆熱水遞進去,再由產婆們遞出來,乾淨透亮的水就變成了一盆盆的血水。
香點得更多了,但仍舊壓不住血腥。
鍾言的叫聲也沒有一開始那麼頻繁有力了,逐漸變成了氣若懸絲,斷斷續續。秦翎坐在輪子椅上,時不時站起來,時不時焦急坐下,豆大的汗珠一個勁兒往外冒。元墨和小翠想勸,少奶奶並非真正生產,只是假裝,可是不管怎麼勸少爺還是跟著揪心。
「唉,你們聽聽。」秦翎聽不得這些,好似小言在裡頭受刑,「嗓子都喊啞了。」
鍾言確實快把嗓子喊啞,不僅嗓子痛,這會兒還被陳竹白拎起來在屋裡小步跑,跑完還要跳跳。他汗水淋漓,髮絲貼住額頭和脖頸,不解地看著陳竹白:「師兄,我跑夠了嗎?我跑什麼啊……」
「我怕你演不出來,只能出此下策。」陳竹白倒是在床上躺著,「女子生產所耗費的精力、體力那是無法想像的,你沒經歷過就別想著裝出來。你連我都騙不過去,怎麼能騙過別人?」
「我躺著裝裝難受不就行了嘛?」鍾言跑跑停停,喘幾口氣之後哼哼兩聲叫外頭知道。
「你沒受那極致的疼,就裝不出來那份苦,不是男子親自生,終歸無法感同身受,只能用著法子逼你。但這還比不上產婦所受的十分之一呢。」陳竹白揮了揮手,「再跑,再跳,到你兩眼翻白渾身無力為止。」
鍾言咬了咬牙,只能低頭繼續,任由汗如雨下。
半個時辰之後鍾言躺回床上,全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微微顫抖的雙腿能動。他的中衣被汗水泡濕,而且一看就不是用水潑出來的,而是實打實出了汗。陳竹白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揮手將身邊跟著的一個陰兵顯了形,讓陰兵變成產婆出去端熱水,而一直忙著的那位產婆則到了床邊。
鍾言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眯著眼睛瞧了瞧。方才只顧著吃和動,根本沒走心,這下看出了不對勁來。
「師兄,這是……」鍾言氣若懸絲地問。
「棺材子。」陳竹白嘆了一口氣,「鬧兵災,孩子的娘親已經走了,孩子命中就是棺材子,我給他找個好人家。」
站在他們旁邊的產婆褪去正常人的模樣和臉色,已經沒了氣息。她的面龐十分年輕,膚色鐵青,嘴唇黑紫,短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具站著的死屍,陳竹白解開她的衣裳,裡面密密麻麻貼滿了符咒,肚子高高挺起,爬滿了早已變黑的血管。
而這血管和撐薄的皮膚下頭,有什麼東西還在動。
「我是在回來的路上偶然遇見她的,她臨死之前託付給我,讓我舍母救子,哪怕破開她的肚子也要給孩子一條生路。我答應她了,所以才急著帶她回來。」陳竹白在女屍的肚子上劃了一道,裡頭擠出一個透明的水球來,便是女屍的宮體。裡頭的胎兒不像足月的大小,同樣奄奄一息。
「這孩子八字硬,棺材子也不能交給旁人來養,給你們最合適。」陳竹白在宮體上一划,先是湧出了羊水,然後才是不出聲的胎兒。母死子生,八字命硬,棺材子自來就是不吉的象徵,旁人養會出大事。
「從此之後這孩子就是你和秦翎的了,我也算圓了他娘親最後的心愿,讓他娘親瞑目走好。」陳竹白握著孩子的雙腿將他倒著拎起,用力在他皺巴巴的後背上一拍。只見孩子吐出一口水後咳嗽幾聲,隨後大聲地哇哇哭開了。
哭聲響亮,哭在已經死去的娘親身邊又實屬淒涼,鍾言連抬手臂的力氣都用不出來,還是陳竹白將孩子裹好,放到了他的身邊。
「好好養著吧。」陳竹白彎下腰摸了摸師弟的額頭,又親了親師弟的臉蛋,心疼他在秦家受累受苦。
一聲啼哭伴隨著落日而下,將院裡的人都哭醒了,秦翎一下子站了起來,明明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可是卻莫名其妙地流了眼淚。元墨和小翠也跟著高興,連忙跪下給主子磕頭祝賀,春枝帶著三個妹妹在院裡燒著香,一下子也跪下了,謝老天保佑。
而偏室里的人也全部站了起來,柳筎聽到哭聲的剎那心口一松,童花則悄悄地抹著眼淚。朱禹等了好幾個時辰,期間一直沒有說過話,也沒有喝過茶,這會兒他撣了撣袖子,先對著前來報喜的丫鬟說了句:「恭喜大少爺,恭喜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