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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話音未落時鐘言已經出手,身體輕巧地朝著柳筎的方向刺去。有了神農的壓制,濕癸柳暫時無法吸取世間之靈,整棵樹變得蔫蔫的,病懨懨的。抽過來的柳條也不像方才那般有力,但危險不減,鍾言側身躲避,在柳條抽打過來的瞬間甩出了斬命絲。
無數根柳條應聲落地,連帶著樹幹里的汁水一起流淌出去。數不盡的柳葉被打成了兩半,寂靜無聲地落在地上。大半棵樹的柳條都往鍾言這邊聚集,轉瞬就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漩渦,若是旁人被卷進去必定骨肉分離,挫骨揚灰。
鍾言的身影也毫不意外地被掩埋了,只能看到大團大團的垂條涌動。
童花見狀有些著急了,直接將手裡的小花鋤丟了過去。然而堅硬的鋤頭並沒有傷樹分毫的能耐,反而被樹條抽打成了四五段。伴隨著鋤頭碎片的落地,童花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不自量力。原來那些樹已經不是普通兵器能傷害的了。
可是下一刻,那一大團密集的樹枝全部碎掉,裡面打著旋兒地飛出一個人影來。
鍾言也被樹葉劃傷,脖子上、手背上都是細細的小傷口。手裡的斬命絲斷了,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辛辣的疼痛刺激了鍾言,他怒目而視,雙眼緋紅,這會兒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他的了,竟直接殺到了柳筎的面前。
尖爪掐住柳筎的脖子,指甲深深刺入,只需要輕輕一握就能捏斷柳筎的喉管。
柳筎卻沒有掙扎,仍舊在護著身後的樹幹。
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方才怒意洶湧的濕癸柳頓時沒了氣焰,張牙舞爪的柳條紛紛下落,回歸成為一條最為普通的柳樹。樹香和水腥氣全部退散,只留下了神農的松香,那些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柳條開始柔柔地晃蕩,將柳筎的身子包裹起來。
像是一位娘親將心愛的女兒攏抱在懷,哼唱著最是動人的歌謠。
一根柳條爬到了鍾言的手背上,輕之又輕地敲了敲。
鍾言的胸口起伏,雙眼的血紅開始褪去,殺意聚攏在心頭,又好似被人當頭一掌。
啪,一下,一個溫暖的手掌打在了他的天靈蓋上。鍾言眼前金光閃現,差點站不穩當,怒然抬眸,卻迷失在一雙金色的眼睛當中。
「你打我幹什麼!」鍾言一掌打回去,尖尖的指尖不小心給這人的胸口留下幾道鮮紅的抓痕。傷口不淺,鮮紅色的血珠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又被那人毫不在意地抹去。
「你在做什麼?」他低低地問。
鍾言低著頭不說話,半晌才開口:「沒做什麼。」
「萬物皆有靈性,你為何要對著野花發怒?它們長在山谷當中,沒有遮擋你的道路,又沒有礙著你的心情,你只是因為自己心裡不痛快就毀了這樣多,豈不是殺意太重?」那人蹲下後扶起一株被揪爛的山谷幽蘭,「可惜了,這花開花極為不易,一年就等這一個雨季。」
「草木沒有人性,又不懂疼痛,有什麼可惜的?我又不能殺人,又不能殺魚,連草木都不能毀掉,那我還能做什麼?」鍾言看到他就生氣,「你寧願在山裡吃窩窩頭都不陪我下山,我為什麼要疼惜這些花草?」
說著,他抬起了右腿朝那株山谷幽蘭踢去,卻不想腳踝被人捉住。那隻大手寬厚有力,不見費勁兒地圈了一整圈,等到那人站起來的時候還沒有放開他,鍾言吃了一驚,隨後眼前的世界倒轉顛倒,再回神時已經被他倒著拎了起來。
「你做什麼!臭和尚!我要發怒了!」鍾言倒著看他,不滿地連踢帶踹。可是不管自己怎麼掙扎動作完全無法改變現狀,拎著拎著他就累了。不僅累,重重委屈將他包圍,鍾言不禁吸了吸鼻子,眼圈變得通紅。
「你放我下來,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我要下山,然後再也不回來!」鍾言狠狠地發誓,眼淚嘩啦啦地往外流。只不過由於自己的腦袋朝下,眼淚沒有流到下巴,反而全部流到了額頭上。哭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把他放下來,鍾言的雙足踩在土地上,不過一瞬間又離開了地面,被高高地抱了起來。
一旦被抱起來,鍾言馬上四肢並用地環在那人身上,側臉壓住他的肩頭一個勁兒地淌眼淚。只聽那人嘆氣一聲,抱著他一邊走一邊說:「你的佛經都讀到哪裡去了?再這樣下去你完全墜入鬼道,成瘋成魔,到時候就無法回頭了。」
「我又沒有殺人,你不讓我殺了我就沒再動手。」鍾言哽咽地反駁。
「草木也有心,為何要殺死它們呢?你若是不小心踩死,為了填飽肚子採集,為了救人採藥,這都不算做殺孽。但你只為了自己的隨心就抹滅了它們生存的靈性,這就該罰了。草木和人相同,也有自己的情與意,你只是聽不見它們說話,但不代表它們無心。」那人一邊說話一邊拍著鍾言的後背,「再有下次我就要罰你了,知道錯了麼?」
鍾言不甘心地咬牙:「我沒錯……」
「那你今晚就繼續抄寫佛經吧。」那人也不動容,只是摸了摸鐘言的雪白髮絲。
「啊……」鍾言一個吸氣醒了過來,頓時收回了手。柳筎臉色青紫,顯然已經快被他親手掐死,脖子上的傷口好似對穿的大洞,汩汩往外冒血。柳枝將柳筎緊緊地纏住,打橫地託了起來,經歷了鍾言的斬殺,為數不多的柳枝從左右匯集,像是一雙手臂晃著柳筎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