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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從此之後這院裡有了新的光亮,有了人氣兒,日日潑水掃地,夜夜燈火長明。秦翎的心和眼目一起重新亮起來,早就忘了原來燈火全滅是這般清苦伶仃的情景,讓人忍不住想要尋找溫暖。

    「好黑啊,小言你在麼?」他坐在床邊說。

    「我就在你身後啊,這會兒怕不怕?」鍾言都沒更衣,跪在床上抱住了他。

    秦翎搖頭:「倒是不怕,只是覺著家裡事情太多了,讓你應接不暇。原本以為二弟成婚後你的事就會少,沒料到二弟妹如此做事,將你推到風口浪尖上。後廚的人被下了木篾蠱,蠱蟲還跑了一隻,院裡這壺酒也不對勁……這都是奔著我命數來的?」

    「興許是,興許不是,但不管是不是這都由不得咱們,只需好好對待就好。咱倆只要在一塊兒就不怕這些。」鍾言小聲地說,還能聽到元墨和翠兒在外頭咕嘟咕嘟煮甘草水,「如今陰兵被靈龜擋了,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再過一個月咱們陪小妹去看燈會吧,我還沒看過呢。」

    秦翎轉過身,額頭相抵,唇齒相貼,分開後點了點頭:「好,我給你多買幾盞燈,回來點上掛在屋檐下頭,往後咱們的院裡要永遠亮堂著,喜慶著。記得我上次去燈會還是很小的時候,秦瑤特別小,被嬤嬤抱著去的。」

    「這回咱們偷偷帶她去,讓她快快樂樂地玩兒一場。」鍾言打定主意,忽然聽到院外「啵」地一聲,像是什麼木塞子飛了的動靜。他連忙下床,拉著秦翎到窗邊去看,只見那壺盛著烈日紅酒水的酒瓶子旁邊多了一個木塞子。

    就是平日裡塞住壺嘴的那隻,這會兒也沒人碰它,它自己倒是蹦出來了。

    「這是怎麼了?」秦翎小聲問,窗邊的大缸里兩條泥鰍也不消停,時不時往外蹦躂一下。

    鍾言被泥鰍的動靜嚇了一跳,唏噓不已,鬼嚇不到他,這玩意兒居然可以。「那壺裡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就根本不是酒水,而是另外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秦翎看向了酒壺,酒壺原本是深色,放在牆根下方很不好區分,只是他眨眼的功夫那酒壺好像就不見了。

    怎麼回事?秦翎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院裡並沒有別人,為什么小小的酒壺一下子就不見了?他很想再仔細看看,但是院裡太黑什麼都看不到。這時候天上的月光就格外管用了,臨近窗欞的這幾塊磚看得最為清楚,秦翎再次看向牆根,試圖尋找到那邊的動靜,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外頭的窗沿上。

    他們沒聽到開門聲,元墨和小翠都在屋裡沒出去,春枝她們在睡覺,院裡沒人,那這隻手是誰的?

    「大哥……外頭好黑,我好害怕啊。」

    聲音從窗下傳來,秦翎身子一震,左手牢牢地抓住了鍾言的手腕。他明知道這聲音是假的,是欺騙自己而來,可還是忍不住揪心。

    「大哥怎麼還沒睡?」說話的人從窗沿露出小半張臉,完全就是秦泠小時候的可愛模樣,看著天真無邪,眼神充滿童真。就在這時水缸里的泥鰍蹦得分外高,幾乎要躍出來了,窗外的小孩兒兩隻手都搭在窗沿上,晃著腦袋開始叫人。

    「大哥怎麼還沒睡?大哥要不要找我來玩兒?」小小的秦泠搖頭晃腦,纖細的脖子快要頂不住他那顆頭顱。順著他的下巴往下看,他的腦袋是四五歲小孩兒的大小,可是脖子只有一根手指那麼細。

    這樣細的脖子插在酒壺的壺嘴裡頭,顯然他連身子都沒有,脖子以下就是兩條細細的手臂,手臂再往下就全在酒壺裡頭了。月光照向他,在地上留下了非常怪異的影子,像個搖搖欲墜的不倒翁。

    秦翎仍舊處于震撼當中,這情形太過古怪了,就好像有人剁了秦泠的身子,只留下一個腦袋和手臂,剩下的骨頭、血肉、內臟完全塞進了一個小小的壺裡頭。他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中了這東西的障眼法,這身子畸形的活物也絕對不會是自己的弟弟,可看著那張臉他還是會恍惚,會分不清楚。

    這究竟是什麼?是誰要拿這種東西來殺他?

    「大哥你開開窗啊,咱們一起說話。你送我的那匹小馬我還養著呢,咱倆一起騎啊。」小秦泠見屋裡的人沒有反應,自顧自地繼續拍拍窗子,忽然間窗子開了,打開的人不是秦翎,而是鍾言。

    「終於讓你出來了,餓了這麼多天,你也餓壞了吧?」說話間鍾言就扔出了一個東西,快得來不及看。那東西顯然還不是死物,丟出窗口先是一飛沖天,夜空中響滿了它撲騰翅膀的響聲。伴隨著這種響聲,許許多多磚紅色的羽毛掉落下來。

    那隻鳳眼的大公雞從天而降,尖銳的鉤爪先一步落了地,眼睛周圍的羽毛都吊了起來。尾羽炸開,像一面七彩的旗幟,紅色雞冠衝著頭頂的天,只差一聲鳴叫。

    但這會兒是夜晚,雄雞不鳴。雖然不鳴,它也沒有少了半分猛烈的剛性,旋風般沖向了酒壺。

    和雄雞差不多高的酒壺被一腳踹倒,小小的孩童也隨之跌倒在石板上。小秦泠哭著用小手抵擋雄雞的猛啄,無奈他的身子過於稚嫩了,哪裡禁得住暴雨冰雹般的襲擊。一塊塊的肉從他的手上到了雄雞的尖喙中,臉上的皮肉也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終於一下,酒壺咔嚓碎裂,帶著濃腥的血水流了出來。

    酒壺裡頭粘稠不堪,放眼望去全是孩童的臟器和沒來得及發育的骨骼。骨骼都是軟骨,半透明的,被雄雞一根一根叼在嘴裡折斷,咽下。漸漸地,小秦泠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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