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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天罰下來我認了,我不想他死。」鍾言看著床上的人,眼裡流露出十足的不舍。忽然他被陳竹白拉到了燭光下頭,燭光打在臉上,一下子照出他眼尾的淚花。
「你和他……莫非你和他已經……」陳竹白心裡有所感應,「你真的……」
鍾言知道他在問什麼,便點了點頭:「你都把東西給我了,不就是圓房用的。」
「我是給你了,但我沒叫你真的用啊,等一下,是誰用了?」陳竹白居然覺出不對,「你,還是他?」
鍾言撓了撓下巴,天啊,莫非師兄給自己油膏,是讓自己給秦翎用上?
「你不會用在自己身上了吧?」陳竹白像是一個即將昏厥的人。
「那你的信也沒寫清楚啊,你只寫了如何用,我當然會代入自己,你要是說給秦翎……」鍾言看了看下面,「師兄,天閹能人道嗎?」
「你啊,你啊。」陳竹白什麼都不說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拉著鍾言緩緩地坐下,又心急又心疼,「疼不疼了?難不難受?」
鍾言癟了癟嘴,這才受了委屈似的說:「我疼。」
「唉……自打你和他在一起,我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陳竹白也不怪他了,只怪自己沒防範好,如今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再讓師弟離開秦家是必定不能了。他再看向床上睡熟的秦翎,只希望他對師弟能夠一心一意,別辜負師弟的這份情。
「那你這會兒讓他熟睡,又是怎麼回事?」陳竹白將師弟的頭抱在懷裡,輕輕地哄著他。
鍾言小聲地說:「清慧那和尚說的。」
「清慧?他為何要幫你們?」陳竹白同樣不解。
「我也不懂,但我如今沒有法子,只能信他一回。」鍾言慢步坐回床邊,幫秦翎蓋了蓋被子,「師兄,你瞧他睡得多好看,不過我們約好了,春暖花開他就醒來。」
陳竹白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回復師弟,只是忽然一陣後怕,這樣濃烈的愛意,若秦翎真的沒了,師弟該怎麼辦啊?
就這樣,秦家大公子再次病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成為了街頭小巷人人口中的新奇故事。大多數人都是看熱鬧的心,也有人斬釘截鐵地預測著秦家掛白的日子。也有一些人則心疼秦家的那筆銀兩,還以為娶妻沖喜這事能成,沒想到,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竹白坐在客棧里喝茶,聽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談論,竟然沒聽到過一星半點有關秦家少奶奶有身孕的事,看來秦守業的心思已經將歹毒二字擺在了明面上,若兒子死了,他不會認下這個孫輩。若兒子沒死,他仍是打算去母留子,不願意叫外人知道。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鍾言倒是安安靜靜,落得了自在。秦翎這一「病倒」,等著殺他的人暫時都沒了動靜,只盼著他自然咽氣。秦守業每日都派朱禹來探望大少爺,他只是和朱禹說秦翎在夜間偶爾會醒,只是清醒的時辰不多。
三弟和小妹日日都來,怕他這個長嫂孤單,兩個人想方設法給他帶好玩兒的玩意兒,只是鍾言怎麼都笑不出來,竟然連假笑都懶得裝。
秦爍也來過,但他沒太大的功夫去關心兄長,畢竟他的婚事也迫在眉睫了。等到大年初一,伴隨著歡天喜地的吹奏聲,一頂正紅氣派的大花轎由六人抬進秦家,二少爺正式成為了有家室的男子。這場婚事和鍾言那場可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單單是喜宴就擺了三天,宴請八方來客,而秦翎這一頭,竟然無人問津了。
再想到自己那日,鍾言只是心疼秦翎。他們的婚事就像一道催命符,像有人盼著他早死。
這真是一個無聊的冬天,鍾言連院都懶得出,白日裡就看著四個大丫鬟和元墨翠兒玩鬧,晚上就坐在秦翎的椅子上練字。屜子裡滿滿當當都是秦翎為他準備好的字帖和紙筆,鍾言心裡想著那人,眼裡就只有他的字,便拓著他的字跡來模仿,爭取讓自己的字更像些。
但院裡也並不總是平靜,鍾言每日夜裡給秦翎餵一次粥水,總能聽到外頭有踩高蹺的動靜。
咯噔,咯噔,咯噔……就走在秦家的石板路上。
鬼走路有鬼的聲音,像搓揉薄脆的紙張,而踩高蹺的聲音便是陰兵來了。它們上不見天,下不挨著地,打著傘,踩高蹺,行走於人間,尋找該走而不走的人。只是秦翎如今氣息微弱,它們便尋不到了,只會被大棺材裡的替身屍引走。
真能這麼輕易就引走嗎?鍾言這是頭一回和陰兵打交道,他想弄明白這點,就如同他一直想搞清楚清慧為何讓秦翎睡過去。
格外漫長的冬季慢慢地過去,煎熬著鍾言。在黑相公的薰香下秦翎睡得很安穩,也沒怎麼見痩。鍾言每日幫他擦洗、梳頭,晚上抱著他一起睡,在他耳邊講今日又做了些什麼,而秦翎只是靜靜地聽著,從未有過答覆,像要一睡不醒。
終於,到了立春的這天。
鍾言將黑相公收了起來,換了一身嶄新漂亮的衣裳,歡天喜地地做了一桌好飯菜。他坐在秦翎的床邊等啊等,可是等到日頭西沉,飯菜涼透,秦翎還是沒有醒。他有些著急了,趕緊命人請許郎中來,陳竹白裝扮的郎中很快趕到,摸了一把脈象,最後只說出四個字:「陽毒攻心。」
鍾言一愣,他差點忘了秦翎身子裡還有陽毒。等師兄走後他立刻割腕取血,連同烈酒一起餵進秦翎的口中,然後每日都重複著,盼著他連同春日的生機一同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