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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柔白的雪片成群往下壓,像想要壓垮什麼,那樣迫不及待,甚至打在了鍾言的眼睫毛上。伴隨著耳邊的風聲,雪花在漆黑的夜空翻飛,打著轉飄落在各人的肩頭,隔著雪花鐘言看這些人的臉都看不真切了,只覺得他們的五官開始模糊。

    「翠兒,你去找地方躲著,別濕了身子。」鍾言推了小翠一把。

    儘管小翠不想這時候走,不想將少奶奶一個人落下,可還是聽話地去了牆檐下頭。這雪下得沒來由的古怪,讓人不寒而慄。她又想起少奶奶說這場雪是精怪所致,便不由地猜測起來,究竟是誰弄了雪精出來,想用這法子害少爺。

    這也就是少奶奶坐鎮,精怪沒法接近少爺,沒了少奶奶,雪精頭一個奔著少爺去了,直接變成雪人。到時候少爺在院子裡無故消失大家都沒處去找,只能變成秦家的懸案。

    石板路上只剩下鍾言與四個小廝,地上的濕腳印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凝結成了冰。鍾言忽然接了一把雪,問:「誰讓你們來的?」

    四個小廝低著頭,好似聽不懂少奶奶的問話。

    「自然精怪,不該強留於人間,到底是誰派你過來的?」鍾言再次依次掃視他們的面龐,方才的模糊好似一場幻覺,這會兒他們的五官都清清楚楚,觸手可及。

    「少奶奶,小的不懂您這話什麼意思。」一個小廝低著頭說,「雪大了,您該回去了。」

    「回?我回哪裡去?」鍾言在風裡說話,髮絲在風裡隨意飄動,顯得他無情又刻薄,「成了,這場玩樂該結束了,你從哪裡來,就從哪裡去。」

    「小的不懂,還請少奶奶回去吧。」小廝面無表情地回答,四個人一起開了口。

    這些話小翠也聽得一清二楚,可她心裡捏了一把汗。少奶奶這是把話挑明,可對面顯然軟硬不吃。再者,她也仔仔細細地看了那些小廝,沒覺出哪裡像雪人來。她怕少奶奶用心太過,又怕真讓少奶奶猜准了,對付不了。

    沒想到鍾言卻沒再說什麼,反而擺了擺手:「行,那你們下去吧。」

    剛剛還在為少奶奶擔心的小翠愣住,就這樣下去了?這不能讓他們離開吧?可那幾個人已經抬步往前走了,好似方才發生的詢問只是無關輕重的小事。鍾言再次垂眸看向地面,濕腳印已經完全消失了,莫非是自己找錯了人?

    不,絕對不是,鍾言深深牢記了師兄的話,對付精怪就要用對付精怪的法子,絕對不能把它們當成是惡鬼。

    鬼若變成了人,絕大多數都是避人,可精怪想要玩樂,它便有了取樂的心態。捉迷藏最好玩法的不是躲,而是看負責「捉」的人捉不著,只是提心弔膽地躲在暗處等待人過去捉拿,怎麼能比得上親自到那人面前晃一圈更愉悅呢?

    要玩兒,就要玩兒個大的,是不是?

    若自己是躲藏之人,說不定也會迷惑人心,出去晃蕩。想著想著鍾言用餘光一掃,那四人已經和他擦肩而過,看不到正面的面目,可是其中一個的後背上,像背著什麼東西。

    白乎乎,細細的一條,顯然那東西就不是人,只不過方才小廝們給鍾言的只有正臉,根本看不到這東西。等鍾言看到它的一剎那,那東西也回頭了一剎,然後不帶猶豫地鑽入了其中一個小廝的後頸肌理,長長一條凸起瞬間平復,顯然是隱入不見了。

    「還想跑?給我出來!」鍾言上前一步,猛地拍住那個小廝的左肩膀,那小廝在觸碰的頃刻間回過頭來,面上全是五官,只不過五官亂飛,沒有一樣在原本應當在的位置上!剩下的三明小廝瘋狂地抓取天上落雪往臉上揉,揉著揉著就將五官揉成亂糟糟的一團。

    緊接著其中兩個小廝抓住落單那個的頭髮,一起發力,生生地往外拽動,隨著頭皮被撕裂,腦殼骨也被撕開了,白花花的大腦好似融化一般,被冷風吹得拉成細絲,在空中亂飄。

    即便眼前是這幅景象鍾言也沒有放手,變長的指尖死死扣住小廝的鎖骨凹陷,直接將他的鎖骨扎了個對穿。流出來的也不是鮮血,也是透明的雪水,沾在指尖上冰冰涼涼。忽然,四個小廝的身體同時開始塌陷,好似雪人禁不住日曬,在鍾言的眼前慢慢融化,不消片刻地上就只剩下四堆衣服,以及一個……用四個人的肢體拼出來的人。

    或許,這都不能叫做人。

    它頭大如斗,四肢有尋常人的翻倍長,八隻手和八隻腳隨意地長在身體上,看不出任何的規律。八隻眼睛在它的肚腹上遊走,四張嘴同時張來張去,隨意地吞吃著天上飄落的雪花,隨後它身子一甩,有什麼東西差點就掄在鍾言的臉上,虧得鍾言眼明手快往後一退。

    否則必定要被長在外面的四顆心臟掄個耳光。

    小翠捂著嘴巴看向這邊,差點兒吐了出來。原來融肉雪不僅能將人變成雪,它還能將所有人都融在一起。昨天兩個小廝,今天兩個小廝,那麼如果不管它,放任下去,它會不會將整個秦家的人都融成一個大肉球?

    再繼續放任,這東西發起瘋來,會不會將全城的人都融在一起?

    可惡,到底是誰放出了這等恐怖的東西!小翠狠狠地咬著舌頭,生怕自己叫出來,她只是恨,都說鬼比人可怖,可要殺少爺的人一直濫殺無辜,毫無良善之心!少奶奶是鬼,可一直都在救人!

    鍾言再一次偏身而退,躲開了融肉雪的一條手臂,這時候他可不敢再碰了,但這不是頭一回見到它,只不過那次是遠遠一眼,今日是大開眼界。如今再想起來,他竟然怎麼都記不起是誰給他講過,只記得那天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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