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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那後來是不是病死了?」鍾言摸了下樹幹,「這樹已經不行了。」
「或許它的時辰未到,或許趕在老衲離開世間之前能一睹它的芳采。」清慧看向枝頭,好似看到了傳說中的萬臘齊開,金片漫天,「連我都不能抗拒天壽,你又怎麼行呢?」
「我就知道你繞來繞去得繞回這上頭去,你只管幫我解決活屍的怨氣,其餘的我自己扛著,就算天罰地懲也是我自己扛著。」鍾言甩了下袖子,走回了他和秦翎的禪房。沒想到一開門,秦翎竟然就站在門口,簡直嚇了他一跳。
「你、你怎麼在這裡啊?當心被風吹著。」鍾言後怕,方才他沒聽到什麼吧?
「我聽見你和清慧住持在說話,怕你們吵起來就過來看看。」秦翎摸了摸他冰涼的雙手,方才依稀聽到幾個字,什麼天壽,什麼怨氣,什麼天罰。
雖說他不懂,可是這些字面上的意義還好理解,讀起來也通透,秦翎忽然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頭,莫非小言和清慧住持並不像看上去那樣水火不容,而是有什麼秘密?天壽自然是天然的壽命,怨氣也好懂,但天罰是什麼?
誰要天罰?還是天罰要落在誰頭上?為何要被天懲罰?
但在他沒琢磨清楚之前,他不會問。小言的秘密太多,問出來會嚇著他。
「哦,是,我是和那和尚說話呢,他說來看看徐長韶如何了。」鍾言隨口瞎編,「咱們歇息吧,明日早上我陪你去聽佛。」
秦翎很有心事地點了點頭:「那這烏龜怎麼辦……」
鍾言一低頭,看到烏龜瞪他,而且那烏龜就貼在秦翎的鞋邊,貌似對自己很有敵意。鍾言試探性地蹲下,朝它伸手,那龜竟然往前兩步,擋在了他與秦翎當中,顯然就是不願意自己和秦翎親熱。
憑什麼?我和我夫君親熱,你有什麼看不慣的?鍾言將它拿起來,寺廟裡的烏龜興許也沾了老和尚的迂腐之氣。
「我看它和我倒是投緣,不如今夜就放在咱們房裡吧?」秦翎倒是十分喜歡。
「行,就放在咱們屋裡,讓它守著咱們睡覺。」鍾言也是和這龜鬥氣,你不讓我和秦翎親近,我偏讓你看著我和他同床共枕。
就這樣,烏龜被放在了對床的茶桌上面,它看著床的方向,又想爬過去,又不敢往下跳,最後只能繞著桌邊一圈一圈地緩慢爬行。
而寺廟的正東方,清慧住持正坐在一塊山石上靜修,九環法杖橫放於兩腿之上。在山上,一切都靜得很,連雪花融化的聲音他都能聽得到,清慧想起自己還是個三歲孩童那年,也是在正東方的山石上,他學著師父禪修,足足凍了一夜。
第二日,他便發起了高熱,差點死了。
也是從那日起,清慧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是人軀,只要不是神佛鬼怪,只要還拖累著身體,就必定會經歷生老病死,擁有足足的弱點。
嘎吱,踩雪的聲響打斷了他的回憶,曾經的三歲小童已經變成了白眉白胡的老和尚,成了一方住持。眼皮長出了蒼老的褶皺,手背上也多出了許多淺色的老人斑塊。他看向面前的活屍,心靜如水,就好似對著一個活人。
「你為何能入我寺?」清慧問。
活屍站在他五步之內,全身都是灰白色,顯示出生命的破敗,證明他已經走完了一生陽壽。
可活屍並不能回答他任何問題。
清慧再次閉上眼睛,右手將法杖有力揮動,宛如揮起萬丈光芒。周圍的雪花隨同他的動作而飛舞,無形當中,好似有佛光在他的背後。
「既然我參透了你因何而起,那麼就讓我來結果吧。」清慧話一落地,法杖有力地杵在地上,濺起了漣漪般的雪浪。
同一時刻,鍾言也睜開了眼睛,仿佛有所感知。
第二日,雪停了。
昨晚的雪當真大,山上又比山下冷,一起床鍾言就想叫元墨或翠兒將火爐再添旺些。轉念一想才想起那兩人在山腰的客棧里呢,沒敢上山。他只好赤足下地,自己將爐火燒旺,再回到床上偷看熟睡的秦翎,心裡想的都是……圓房。
等等,自己為何要想著這個!鍾言搖了搖頭,真要命,莫非自己和秦翎在一起久了,也跟著他的念頭跑歪了?可這不是自己想或不想的事,而是擺在眼前的困擾,他們已經成親,勢必要做到這一步的。
只是這身子的秘密,怎麼瞞呢?鍾言皺了皺眉,腳趾就壓在秦翎的腿上取暖,時不時勾起來蹭蹭他。
再說,自己也不知道秦翎的身子能不能人道,萬一真不行,豈不是當眾羞辱了他?
要不,真弄點兒藥吧。
鍾言正胡思亂想著,念頭當中被自己下了藥又蒙了眼的人醒過來,他趕緊將雙足收回,規規矩矩地躺好,自己可真是個倒霉蛋啊,好不容易成親,還要為圓房動腦筋。
秦翎則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側過身對著他笑眯眯地眨眼,忽然咕咚一聲,兩個人嚇得連忙坐起來,才發現是轉悠一夜的那隻烏龜從桌上滾落,它最終還是決定跳了下來。眼下正步履艱難地朝著床邊靠近,好似想以一己之力阻撓什麼事情發生。
再見到徐長韶,就是在吃齋飯的時候。這回鍾言沒有親自下廚,後廚第一武僧大師兄還特意過來請,實在拗不過了,鍾言才勉強做了個茉莉花苞炒雞蛋。徐長韶看上去比昨日精神不少,坐下之後後背也沒有那麼劇痛,只是一提起來每月都要來一次,他就有點兒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