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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那是一個深深的凹陷,還能看出五爪的形狀,顯然就是鷹爪般的利器深入又快速抽離的後果。他也終於明白徐長韶為何不願意請好郎中,寧願自己可憐兮兮地在家養著。郎中自來都喜歡交換病情,這樣的傷勢保不齊會不會被透露,若是全城的郎中都知道了,他必定會被視作怪人。
可他居然活下來,鍾言不得不相信這就是命數。有些人能被小小風寒奪去性命,有些人儘管傷骨斷筋,仍舊不死。
想到這,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秦翎,秦翎倒像是對佛法很有興趣,聽僧人念經聽得十分認真。
可鍾言就不認真了,他最受不了這些和尚,光是聽就能聽得頭疼。趁秦翎和清慧住持論佛,他偷偷摸摸地離開了大殿,到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憋悶得難受,仿佛壓了千斤巨石,讓他無法舒展,他發自內心地討厭隱游寺的正殿,其實也沒來過幾次,但就像有深仇大恨。
恨得他真想發了瘋,砸了那些無用的大佛,比祂們開眼。
真是的,這無來由的厭煩讓鍾言苦惱,究竟和寺廟有多大仇多大怨氣啊,他只好在外頭溜溜達達地散悶氣,時不時抬頭一眼,看明月當空。
陰兵現下恐怕已經找到秦家了,縱使屋裡有僧骨,可抵擋不住。
僧骨是天地正氣,對邪物有驅散之效,可是陰兵不邪,由陰而生,就如同官府拿著令牌出來搜人的捕頭,只為辦事而來。鍾言咬咬牙,只恨自己弄不出來一隻鴛鴦眼老白貓,如果有那麼一隻貓在,這事就不算愁事。
人有祖先,鬼有祖先,世間萬物也有祖先,貓的祖先最早就專管陰兵。鍾言沒去過陰司,故而也不知道如今的陰司還有沒有貓,他將來死後不入輪迴,是要直接墮入餓鬼道的,永永遠遠受飢餓之苦,受破腹之痛,和同族一起被業火炙烤。但他知曉養成靈寵的貓對陰兵有多大的震懾,哪怕找上門兒了,聽一聲老貓叫,陰兵就必須繞著走,放過續命之人。
但這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否則世人人人養貓,豈不讓陰兵無路可走?養這種貓必須從貓還未睜眼就親自餵養,且不能讓貓離開自己的睡房,只能見著自己一人,見了別人就沒用了,還要念經,還要避光,就算事事做到也不一定能成。
最重要的是,這貓不能出屋,一出屋就壞事。
唉,要是能趕緊將買來的小龜養成靈龜就好了,鍾言苦惱至極,焦慮的神色從他的目光蔓延出去,無邊無際。忽然,他看到一個黑不溜秋的小東西在動,瞧著是帶殼兒的,走得也慢,走著走著就不動窩了。
靈龜?鍾言一激靈。
莫非是隱游寺的靈龜!鍾言打完激靈就沖了出去,生怕那龜跑掉。其實這是他多想,烏龜就算跑起來也沒有多快,但他就是怕它曇花一現,消失不見。等衝到面前,鍾言先一腳將它踩住,結果那龜像是有了靈性感應,竟然抬頭……
瞪了他一眼。
沒錯,真是瞪了一眼!
鍾言的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好歹也是惡名昭著、冷酷無情的餓鬼道祖師爺,居然還有一日要被這叫不上名字的烏龜瞪一眼。
豈有此理,鍾言心頭鬱結,但一想到這可能會救秦翎性命,又將鬱結疏散開。怪不得師兄說別動情,動情之後牽絆多,否則自己必定一腳將它踢下山。
「誒,你是不是沒人要啊?」鍾言蹲下將它撿起,看著小,實則很沉,掌心那麼大,龜殼黑亮反光,如同上了一層油。
烏龜自然不會回應他,短小的四肢不斷掙扎,好似划水,時不時再瞪他一眼。
「你怎麼總是瞪我?你認識我嗎?」鍾言氣得火冒三丈,「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烏龜將頭縮回龜殼內,像是害怕了。鍾言心中大喜,它能聽懂就說明已經通了靈性,必定是靈龜了,只是不知道它活了多久,能否助人長壽。但他暫時管不了這樣多,捧著烏龜到燭火下細看,龜殼上已經看不出花紋了,可見它活得久。
「不錯,不錯。」鍾言十分滿意,用手揪住它脆弱的尾巴,「不錯啊。我和你打個商量,隨我下山吧?」
烏龜的頭和四肢仍舊縮在殼裡,大有今生今世不再出來的樣子。
「真的,隨我去秦家吧,秦家比寺廟好玩兒得多,明日我們一同下山!」鍾言剛說完就聽到了腳步聲,回頭一看,清慧住持就站在後面,不知來了多久。
「施主,還請你放下我隱游寺的鎮寺法器,如同放下我執,讓該去的人去,讓……」清慧還沒說完,右邊的眉毛又被鍾言揪住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施主,老衲這眉毛實在太不容易了,你若喜歡就拿去吧。不過就算你拿去了,我們寺里的東西還是要歸還,不能……」
「什麼你寺里的東西?不要信口雌黃啊!」鍾言動作快,已經將靈龜塞進袖口當中。特別是聽到清慧說這是「鎮寺法器」,那就怪不得他了。
「唉,隱游寺里法器多,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只是你也不能隨意偷盜啊。」清慧看著他的袖口。
「啊?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寺里有法器?我不知道啊。」鍾言開始裝傻,眼睛時不時瞟一眼正殿。秦翎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離開得太久,正在往外看。
「我們寺里的法器啊,曾經可多了。」清慧回憶起來,但那都是自己出生之前的盛況,什麼續命繩、斬命絲、四棱天蓬尺,連轉時珠都有,只是如今這些法器聽上去都像是隨意胡說,很少有人相信,「這是我們寺里的靈龜,它已經活了幾百年,你若將它帶走,豈不是傷了它百年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