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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那就還請少奶奶再等等,我讓夥計去查。」張炳瑞很老道地說,查死人的事,自來就是他們這種生意人的長處。

    「好,你去查,這屍首好好保管,別壞了。記著,別給他找棺材,也別拿出去,必須讓他接地氣。另外不許沾紅,不許沾貓,帶生氣的牲畜一概不能進後院。院門後頭再讓一條黑狗看守。」鍾言說完又撣了撣肩上雪,「等查好了,立即請人送信封到秦家,我即刻就來。」

    「是,少奶奶放心。」張炳瑞應了。

    回去的路上仍舊只有鍾言和元墨兩個,冒雪而來,踩雪而歸。元墨進了院才敢問:「主子,那屍首是幹嘛的?」

    「給你家少爺當替身的。」鍾言說。

    「替身?少爺要替身幹什麼?」元墨轉著傘柄,將雪都轉了下去。

    「你以為我給他續命,陰兵就不找他了?算著日子,也快了。」鍾言輕聲慢語,實則心急如焚,「這一冬不好過,我得找個屍首放入棺中,養著屍息,瞞天過海。」

    「那為何不能有怨氣?還要查為何病死?」元墨不懂就問。

    「若有冤屈,即刻詐屍。」鍾言說。

    元墨嚇得縮了脖子:「世上真有詐屍一說嗎?少奶奶見過?」

    「何止是詐屍,我連旱魃都見過了,那才叫荒屍百里,枯骨成堆……」鍾言給元墨撣了撣雪花,「放心吧,就算詐了屍,也傷不著你們,一切有我。」

    元墨看少奶奶一時出了神,怪不得少爺總喜歡看她,這樣好看的人說這樣的話,誰都會喜歡她的。可他現在只能點點頭,跟著少奶奶一路跑回去,只想著趕緊過年,悄不聲兒地剪個高些的紙身子,往後也好幫一幫她。

    第二日,秦翎一睜眼就去看青竹,開窗後發現竹子只斷了一根。

    還好只有一根,否則小言會難受,畢竟這是他們的竹子。秦翎回頭看了看還在睡覺的他,無奈的笑容再次掛上嘴角,昨晚他又出去了,回來時全身帶著雪的涼氣,莫非秦家又出了什麼亂子?

    還有,他紅了一剎那的眼睛是怎麼回事?秦翎想了許久也想不出答案,甚至都想到「小兔子化作人形前來報恩」,可這念頭太過荒謬,最後又一笑而過。

    鍾言睡到大公雞不打鳴了才起,如果按照過了門的婦人規矩來看他,絕對算不上一個賢妻。今日他也懶得去做早飯,柳媽媽特意做了羊肉餡兒的小餛飩,秦翎吃著還行,但顯然不怎麼愛吃。

    「不好吃嗎?」鍾言問。

    「好吃,只是……」秦翎自認口味是被小言的手藝養刁了,「沒你做的好吃,吃著總覺著差些什麼。」

    「少哄我。」鍾言其實心裡樂開了花,「晚上冷,我給你做豬肚雞湯,下銀絲面吃。」

    「嗯。」秦翎趕緊點頭,明明肚裡裝了餛飩,一下子就覺著餓了。

    去看秦瑤時已經接近晌午,秦翎是長兄,家中弟妹出了事他都要擔起責任,見了秦瑤便自責不已:「小妹受委屈了,昨日是大哥不好,不該……」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這樣說。」秦瑤坐在床上,左手背貼著好大一塊藥膏,「長嫂,你怎麼不管管他?」

    「我管了,他不聽。」鍾言攤了攤手。

    秦瑤被長嫂的動作逗笑了,頭一回見女兒家這樣。她羨慕長嫂,身為女子,卻又不受規矩束縛,自己要是這樣做一定被嬤嬤們念叨一整天。這時她的左手被大哥輕輕托起,不等大哥說話她便開口:「沒事,已經不疼了。」

    「傷得重麼?」秦翎特別心疼。

    秦瑤搖頭:「不重,只是那位公子像是受了很重的傷,當時我看他淚水都要出來了。要不是當著我的面不好發泄,他都要哭鼻子呢。」

    「他……」秦翎不願多提這事,「你好好養著,大哥什麼好藥都能替你找來,不會留疤。」

    「留疤就留疤,我巴不得留個疤。」秦瑤調皮地朝著大哥和長嫂眨眨眼睛,沒了嫁人的擔憂之後,她終於變回了少女模樣,「對了對了,大哥千萬別責怪抬轎的嬤嬤,她們年歲大,腿腳不好也是常有之事。」

    秦翎摸著小妹的髮髻,心裡不知該難受還是該開心。這樣柔軟的心腸,小妹往後若沒有人照應,只會吃虧。「好,都依你。」

    兩人見完秦瑤才算放心一些,可一從花院出來,秦翎頭一件大事還是找了嬤嬤們。等候嬤嬤的時候秦翎在輪椅上嘆氣,鍾言捏了捏他的肩膀,說:「小妹那傷不一定會留疤呢,別提前憂愁了。」

    「其實留不留疤都不打緊,我倒不是很在意這個,我只是慶幸小妹沒看過什麼『才子佳人一見傾心』的戲文。」秦翎抬頭看他,「戲文都是假的,孤男寡女一見如故,男的是救人於水火的公子,女子自然容易傾心交付。可戲文之外沒有這樣的,先不說男女大防,單單是只有一面之緣怎可交付終身?不說生辰八字,也有脾氣秉性,這都是結親嫁娶要斟酌的。徐長韶是小妹見過的頭一個外男,我怕她……」

    「秦瑤可不是那種人,她自己主意大著呢。」鍾言再勸。

    「嗯,我知道,只是我自己擔心而已。」秦翎搭住他放在肩頭的手,這時柳媽媽帶著幾個嬤嬤來了,秦翎的表情再次嚴肅起來。

    「請少爺安,請少奶奶安。」嬤嬤們在他們面前站開了,一個個噤若寒蟬。

    秦翎沒有立即開口,顯然是氣得不知道怎麼說,鍾言這才發覺他生起氣來挺厲害的呢,平時是不開刃的劍,但並不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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