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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等一下。」飛練卻想起來一件重要大事,「我倒是認為這不一定是,上次我進403,並沒有發現這瓮,也沒有發現人,這才是最大的怪事。」

    「不,或許你看見了,但你碰上了這世上能更改人記憶的東西。」鍾言從袖口拿出一捆細細的紅色絲線,將黑色的陶瓮繞了一圈,「沒準那天你進來的時候這東西就在這裡,葛青秋就在邊上,親眼看著你這個小紙人在她家裡到處轉悠。」

    「還有能改人記憶的?」飛練沒遇上過。

    「自然有,世間有三源鬼,一會兒再跟你說。」眼前的瓮必須開啟,事不宜遲,鍾言並未動手去碰,反而動了動意念,讓瓮體的外壁掛上一層更堅固的冰霜。冰霜持續加厚,逐漸的,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咔咔」的碎裂聲,鍾言擺明了是不想動手碰那東西,拿冰硬生生給凍裂了。

    也不光是凍裂,冰為「水外水」,五行本屬水,又比真正的水多一層。而沙兒瓮雖然找水,其實這瓮體也最怕水,從前開瓮都是在水裡開的,在岸上准出事。

    現在他來不及找水了,只能用冰。

    隨著最明顯的一聲「咔咔」,冰體外面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縫,從瓮底開始,沿著光滑的瓮外壁朝上開裂,再來一聲就不是碎冰聲,而是整個大瓮朝外崩塌,原本完整的外壁在冰的擠壓下碎成了塊狀物體,像是被完整剝落下來,徒留裡面早已定型的沙土。

    沙土還保持著瓮的形狀,炭黑色,如炭泥一般。鍾言第一眼看的是紅色絲線,絲線沒有燃燒,就說明瓮里沒有魂魄了。

    這紅色絲線其實就是609里最普通的線,只不過小孩兒魂魄都不喜歡紅線,因為紅線能穿它們的魂,穿不了大人魂。鍾言鬆了一口氣:「看來它不在。」

    警報暫時解除,這還真讓他們碰上了一個正兒八經的沙兒瓮。一具小孩兒的屍骸就埋藏在沙土裡,抱著膝蓋,佝僂著。嚴重脫水的身體看上去還沒有一條中型犬大,雖然鍾言知道自己這比方打得不是很好,可他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震撼。

    以及憤怒。

    從前口耳相傳的邪惡活祭真的擺在眼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還是人是鬼。

    「孩子走了。」鍾言等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感受到他的魂魄,他應該是魂魄收得不好,散了。」

    「什麼叫『散了』?」王大濤問。

    「小孩兒的生魂容易受損,即便剝離出來也不一定完全完整,況且這孩子並沒有燒傷的痕跡。」鍾言仔細觀察屍骨的表面,這已經算是乾屍了,「我猜,當時葛青秋帶著他住進來,他還沒死,只不過已經渴得全身脫水了,所以才用布包著。別人看見了,她就說孩子是重度燒傷。」

    「那她為什麼要帶走童盼?」王大濤問。

    「可能是因為這孩子不符合她的要求,勉強用著,然後又看上了童盼。」鍾言用手摸了下那孩子的屍骨,「散了,魂魄已經散了,沒留住。」

    「輪迴去了?」施小明已經要哭了。

    「不是,這樣的冤魂沒法輪迴。」鍾言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骨,「散了就是散了,能量太小,聚不成,最後變成了人間其餘的東西。風霜雨雪,沼氣晨露,或者別的。為人慾,白白在世間走一趟,他肯定不是葛青秋的兒子,不知道是誰家的。」

    「或許他的父母,到現在還在找他。」鍾言摸著他乾屍一樣的屍首,皺巴巴的,全部都是皺紋,如果不是早早知道,一定會以為這是古稀老人的身子。鍾言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落了淚,一滴透明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最後溢出了淺淺的眼眶,流過了他發紅的下眼瞼,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飛練抬起頭,心裡比自己死了還要難受。失去肉身的時候他沒覺著有多痛,這會兒像心裡被燒了個窟窿。

    他也是從這幾天才慢慢發現的,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鍾言掉眼淚這件事。一滴水,千年淚,這不應該發生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小小的身子無能為力,至少現在,他沒法讓師祖靠一靠肩膀。鍾言真的好奇怪,明明是餓鬼道,但他有人間的道理,他活得更像個人。

    「走吧,去屋裡看看。」鍾言緩了緩才站起來。

    這回他仍舊走在所有人的前面,403里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葛青秋極大可能是三源鬼的血脈擁有者。

    「師祖,你剛才說的三源鬼是什麼?」飛練揪住這個事情不放。

    「這也是我師兄告訴我的,世間最早的鬼有三種,乃是鬼邪源頭,從開天闢地就有了。它們和動物、植物、人交合,留下了一些後代,其中一種可以擅自更改人的記憶。當年童盼失蹤,警察不可能不詢問403,凡是住在四層的人肯定被反覆詢問過,興許房間都檢查過,但他們就和你的經歷一樣,哪怕進了屋也看不出問題。」鍾言走到了睡房的門前,「這屋子,你進去過嗎?」

    飛練點了點頭:「進去了,沒人。」

    「錯,或許你進去的時候,葛青秋就在呢。」鍾言一掌推開了房門。

    首先迎接他們的還是灰塵,粉霧一樣撲面而來,鍾言咳嗽兩下,就看到飛練在他肩膀上瘋狂扇風,用那兩隻小小的紙巴掌試圖給他扇走塵土。看到飛練這樣,鍾言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一絲轉變,又咳嗽幾下,他才抬步進屋,打量著這間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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