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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好了,別睡了,該起床幹活了。」鍾言說。

    飛練一睜眼就看到師祖對自己亂摸一氣,紙臉上出現了兩坨紅暈。「師祖別鬧了。」

    「你還不讓我鬧?還真是長大了啊,懂事了。」鍾言很是欣慰,他就怕這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長大了也好,辦事會有分寸。

    「當然懂事了,我可是看完了好幾個文包的成年鬼。」飛練在小帕子下面伸懶腰,認真且嚴肅,「師祖這是對我做前戲麼?」

    鍾言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給飛練下一道啞咒,他娘親應該不反對吧?

    「難道我說的不對麼?」飛練撓了撓平面後腦勺,「可能是文學知識在吸收的過程中容易產生一些偏差吧,沒事,下次我可以看視頻合集。」

    「你說什麼呢?」鍾言恨不得捏住他的二次元小嘴巴,正想著要不要叫歐陽廿起床,忽然,樓下傳來刺耳的嗩吶聲。

    高昂悲愴,哭天泣地,好似將清晨的水霧生生劈開一道路,引鬼上路,生人誤擋。

    一瞬間,鍾言的心口再次鈍痛起來,仿佛多年來一直扎著一把匕首,被這嗩吶聲一下抽出,心口涼了一個大洞。他不喜歡聽這聲音,痛恨嗩吶如同懼怕雷聲。

    這下徹底不用叫歐陽廿起床了,609里所有人都醒來了。

    大家都是被嗩吶聲吵醒的,特別是施小明,直接從漂浮狀態掉在了地上。鍾言走出睡房時已經披上了衣服:「我出去看看,大家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原地等待。」

    飛練坐在鍾言的頭頂上,緊緊地抓著師祖的一縷頭髮。

    609的房門一開,水霧恨不得直接撲到鍾言的鼻尖上,好似下了一場晨露。鍾言剛準備一腳踏出,又將腿收回。他立刻蹲在了地上,認認真真地觀察著地面。

    飛練順著他的耳朵爬到肩膀:「怎麼了?」

    「這地上是什麼?」鍾言指了指。

    王大濤的地鋪位置離門最近,一骨碌翻起來蹲在了鍾言的身後:「這他媽什麼鬼東西!」

    地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痕跡,無數條白色的水漬留在連廊的地磚表面,好似仿照裂紋而形成的豎道。但它們還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歪七扭八,呈現出毫無規律的方向性。鍾言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誰家的洗衣粉漏了,留下這些若隱若現的白。

    「幫我拿筷子。」鍾言忽然對王大濤說。

    王大濤跑去廚房拿,幾秒就回來了。鍾言拿過筷子,小心觸碰地上的白色痕跡,卻發現「水漬」早已乾燥,硬邦邦地留在磚面的最外層。

    「這是什麼?」王大濤問。

    「目前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鍾言站起來,「咱們先下樓看看!」

    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鍾言走到二層時就走不動了,好些街坊鄰居都出來看,擠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墊著腳尖去看,才看到二樓的連廊里還在做法事。四名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正在往上空拋灑紙錢,拳頭大的黃色紙銅錢漫天飄落,恍如生長異常的銀杏樹葉。明明是初春,可這情境只讓人覺著蕭瑟。

    忽然一陣白煙朝他們撲來,空氣里瀰漫著燒焦的氣味。

    燒焦的氣味,鍾言不陌生,他身上有一個鬼就是這味的,只不過這會兒聞見的偏偏是紙張未完全燃燒的味。

    「光玄正大,肅清上路!」

    其中一個道士高喊一聲,伴隨著他的聲音,地上裝著一碗白米飯的飯碗咔吧一聲碎掉了。身後的兩個小道士每個人肩上扛著一個紙人,只不過那紙人十分粗製濫造,表情十分猙獰。

    鍾言是見過精細紙紮功夫的,其實他也會,但真正高超的紙紮手藝早已失傳,曾經最厲害的師傅可以讓紙人走路。不是裝神弄鬼,而是在紙人的關節上動手腳,做機關,利用風的力量,就可以讓紙人活過來。

    眼前這兩個紙紮品,顯然是最劣等的。

    一個穿紅衣,一個穿綠衣,秉承著「紅男綠女」的原則,估計是代表205的男主人,另外一個是女主人。人走得慢,紙人就在他們的肩上搖搖晃晃,又因為燒紙起煙,看得朦朦朧朧,雲裡霧裡。

    鍾言碰了碰前面人的肩:「大姐,麻煩問問您,這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造孽哦,造孽哦。」大姐拎著菜,顯然剛買菜回來,「張芙和徐義那兩口子作孽哦,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把小果扔下來,冤魂不散吶。」

    張芙,徐義,這一定是205那家夫妻的姓名了。鍾言裝作一概不知,問:「小果又是誰啊?怎麼冤魂不散了?」

    「你是新來的吧?沒見過你啊!」大姐回頭看看他,「沈果是咱們樓里的小安保,剛剛來工作,還沒過試用期呢。那孩子就喜歡小朋友,誰家的小孩兒都喜歡他,結果有天晚上……」說到一半,大姐停住了,像忌諱什麼,「誒呀誒呀,我不能多說,反正這事蹊蹺。張芙和徐義兩口子誤殺了沈果,孩子也不正常起來了,造孽哦。」

    沈果,這一定就是被兩口子扔下樓的那個小安保了,鍾言記住了這個名字。

    「那怎麼今天還在做法事?人不是已經火化了嗎?」鍾言又悄悄地問。

    大姐趕緊搖頭,不讓他隨便亂說。「嘖嘖,小伙子你年輕,不懂事,不能亂說,免得把那些東西招到身上來。二層的住戶都聽見了,說晚上能聽到小果在連廊里打著手電巡查,還能聽到張芙和徐義的聲音。這不,家裡只有一個小孩子嘛,都是老鄰居,大傢伙能幫忙就幫忙,一日三餐給孩子送飯,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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