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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是啊,給船夫做的,因為船上打滑,所以船夫很少穿鞋,也叫作『赤腳漢』。而能穿上一雙舒服的鞋子,是天下船夫的心愿,你不把這願望給人家實現,人家為什麼要幫你幹活?」鍾言給紙人穿好鞋子,放在船上,這才鄭重其事將船放進水裡。
周邊並沒有風吹起來,可奇怪的是,船放進去之後便動了起來。如鏡的湖面開始有了漣漪,層層疊近,將小船往湖心送去。
元墨看著看著那船,竟然覺著有些頭暈。「它要去哪兒?」
「咱們跟著去就是。」
少奶奶在旁邊說話,可那聲音忽近忽遠,最近的時候像在耳邊,最遠的時候像在天邊。元墨聽不清楚,只覺得頭腦越來越暈了,暈得他快要站不住。忽然一個彎腰他趕忙扶住少奶奶,在抬頭,周圍竟然全部都是水。
身體還在搖晃著,身子的重心都找不穩,元墨定睛一瞧,他們竟然不在岸邊,而是在船上了!
「少奶奶!這……」元墨大驚失色。
鍾言就坐在他的對面,見怪不怪地笑他:「你以為我摺紙船要幹什麼?當然是一起過來。」
「這就是紙船?」元墨不放心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船身是紙漿白色,可摸著很是厚實。
「別摸了,這就是我做的那隻船,船底也抹了油,散不掉。咱們兩人皆是生魂不全之人,離魂術最好施展,所以一下子就過來了。」鍾言看向四周,「你瞧,岸邊那是什麼?」
元墨順著少奶奶的指向去看,嚇得一驚一乍:「天爺!見鬼了!」
岸上站著兩個人,一個穿白色長衫一個穿青色小褂,直勾勾地看著湖心這邊,僵硬地朝他招著手。慘白無色的臉帶著一絲笑容,頭髮還隨風而動。
「你這孩子就是不穩重,將來怎麼單挑大樑?」鍾言又給他一個腦瓜崩,「那是咱倆的身子!」
「我知道,但看著也太……瘮人。」元墨捂住了腦袋,生怕再崩一個。他再次朝岸邊看去,那兩個身子還朝他們招手,可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實的。忽然船身震動,元墨趕緊扶穩,再一抬頭,目瞪口呆地望著上方。
巨大的、參天高的蓮花枝子從眼前緩慢滑過,枯萎的蓮蓬宛如一座山峰,投下震人心魄的陰影,遮天蔽日般的蓮葉又將天幕完全遮蓋住,如吃人的怪樹。船身在蓮葉中穿行,世間萬物都變得扭曲而龐大,等元墨緩過神來,一顆從乾枯蓮藕里掉出的蓮蓬子剛好落入水中。
而掀起的水花差點將船翻過去。
清澈的湖水能一眼看到湖底,元墨小心翼翼,看著那顆飽滿的蓮蓬子忽悠忽悠地下沉,一直沉進了黑色的淤泥當中。身後傳來嘩啦嘩啦的划水聲,他不敢直接回頭,只敢低著頭往後看一丁點兒。
餘光里,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人,正在划船。而這人的腳上就套著一雙白色的鞋。
元墨一個哆嗦,立刻回過身。「是船夫?」
「嗯。」鍾言點了點頭,「這湖看著不大,其實往裡頭走還是深了些。你下過水對吧?」
「下過,以前給四小姐撿過東西。還有一年,丫鬟姐姐們說臉上長痘,想喝蓮子水,我下水撲騰兩下就給她們摘了,她們給我買了糖瓜。」元墨回答。那時候他可真不覺著這湖又大又可怕。
話音剛落,船身又開始猛烈地搖晃,元墨還以為又是什麼蓮蓬子掉在旁邊了,卻驚覺周圍起了好大的漩渦。他看向水面,漩渦越轉越小,直至不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正當他鬆了一口氣時,船身再次猛烈地動了起來。
一條比船身還大的背鰭從旁邊一滑而過。
「這!」元墨跟著看,果然瞧見了薄如蟬翼的魚尾。他再低頭,船身四周不知何時圍了好些紅鯉魚,一個個凸著眼睛,張著大口,盯著他沒完沒了地看。
更可怕的是,這魚還不是只有一層,在稍暗的湖水下層還不知道有多少,數不清的魚眼睛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快坐好!」鍾言實在看不下去了,「小心點兒,一會兒讓魚吃了你!」
「這魚還能吃我?」元墨一陣後怕。
「水本陰,魚乃水中生,自然能吃了你。」鍾言牢牢地攥著他,「況且魚的食性最雜,你給它吃死人腐肉它都吞,在它們眼裡咱們可不就是上佳的點心?」
「唉,我還以為它們只是看看呢。」元墨又學了新東西,急忙坐好,「咱們要飄到哪裡去?」
「船家會告訴咱們的。」鍾言不焦急,他在紙船下面塗了秦翎的血,這船到了地方自然就停。
小船繼續搖晃,一直在湖裡繞彎子,可見那蛹藏得多迂迴。元墨沒怎麼坐過船,自然不好受,暈得他不停地揉眼睛,可這會兒顧不上難受只想著趕緊找到那東西。不知過了多久,船停了。
這是怎麼了?找到了?元墨緊著看少奶奶,可鍾言並沒說話。
只是短暫地停了一下,隨後這船便繼續漂流,奇怪的是再未像方才那般搖晃。元墨好受許多,想問問主子這事成了沒有,可見主子那樣嚴肅,便沒多嘴。
船繼續漂,這回是穩穩噹噹,就在元墨覺著沒事了的時候,船停了。然而離岸邊還早著呢,遠遠不到。
身後嘩啦嘩啦的水聲也停下來了,船夫沒再動作。元墨繃著脖子,眼神貼著船底往後瞟,只看到紙鞋破了。
不,不是破了,而是被水洇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