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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鍾言正在發愣,心裡總是無法安定,這會兒忽然醒來似的,抬手伸給他來扶:「走,回家。」
這會兒的寺里,香客已經多起來了。
永遠有人為了心愿心甘情願爬長階,鍾言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道自己將來有沒有這一天,為了某個人,把全山上的台階都爬一遍。要回去先要收拾隨身的東西,他們在僧人的帶領下往回走,結果不知是不是有緣,再一次看到了那位高僧的僧骨。
這一回僧骨不是放在偏殿裡,而是放在了枯萎的臘梅樹下,若不是仔細看,兩樣的顏色都要融為一體了。
「這怎麼放在這裡了?」秦爍不解地問,「錢管事,你過來一下。」
「二少爺有什麼吩咐?」徐蓮連忙走近。方才她去對帳、上香火錢,無一人察覺出這具身子已經換了芯子,錢修德總是清算帳簿,她耳濡目染也會了一些,今日竟然用上了。
「去找人問問,這僧骨是不是不要了的。」秦爍說,「若是寺里不要了,咱們請回去好好供著。再如何說這都是高僧留下的東西,雖然沒有舍利,沒有金身,總是差了一層,但鎮鎮宅子想必不錯。」
「是。」徐蓮點了頭朝外面去了。秦翎聽著二弟的這番話,不知不覺地看向那尊屍骨,腳步也慢慢停了下來。
風吹過他們當中,枯枝,枯骨,連帶著秦翎頭上的青色髮帶。他和這尊屍骨對視著,竟一時挪不開眼光。
鍾言只覺得這會兒風大了,他往前兩步給秦翎披上衣裳,剛想說咱們回屋吧,結果抬頭已經不是枯萎的枝條,而是繁花成片。
臘梅開了,開滿了一樹,葉子還沒長出來,可是花香已經讓人聞著了。金黃色的花朵顏色純正,花瓣當真和醇厚的蠟片一樣,片片晶瑩剔透又明艷出彩,又大又飽滿。乍一眼看去,這滿樹竟然不像真花,而是質量上乘的蠟片凝結而成。
樹梢還掛著冰晶,季節還是冬天,是臘月裡頭的一個晚上。鍾言靠著樹,貼著樹幹躲在後面,和人擁抱親熱之時繃不住精神,一不小心顯出了鬼形。
「不、不要看,丑。」他立刻遮住那人的雙目。
那人只把他抱得更緊,鍾言笑吟吟地咬著他的耳朵,兩隻手在他背上亂抓,抓出一道一道痕跡來。想要張嘴說話,可一個字碎成好幾瓣兒,顫得說不清楚,他又委屈又欣喜:「臭和尚,你不是說你不破戒嗎……」
在塵埃落定的歡喜當中,鍾言抬頭看向樹梢,滿樹的臘梅都開了。花枝隨著他一起搖晃,掉下一朵臘梅,那人剛好接住,戴在了他的鬢角上。
再一晃眼,枯枝還是枯枝,根本沒有開花的跡象,整棵樹死氣沉沉。鍾言想不通方才怎麼回事,趕緊拉過秦翎來:「咱們回屋等著,外頭風大。」
秦翎又看了看那尊僧骨,這才點了點頭。
回去坐坐也沒等多久,家丁就來通報已經備好馬車了。他們跟隨家丁往寺院偏門去,從那邊的台階下去便是馬廄和停馬車的平地。到了地方,鍾言先讓秦翎上車,剛欲抬腿,一眼瞧見站在了偏門口的清慧住持。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他和秦翎打了聲招呼,便爬上十幾節台階回到偏門。清慧住持像料到他會返回:「施主還有何事?」
「何事?」鍾言回頭看了看,見沒人看著自己便伸出兩隻手抓住了這和尚的白色長眉,使了勁兒地往下拽,「你這個滿口仁義道德的禿驢,騙我進大鐘還想扣住我?眼下我是沒工夫和你算帳,否則我這會兒就把你眉毛揪下來,插毽子上!」
「哎呦,哎呦。」清慧住持顯然沒料到他會上手拽眉,「施主請放心,秦施主在寺內是不會出事的。」
「那他屋裡為什麼會有水鬼?」鍾言使勁揪一把,「你們寺里不乾淨!」
「阿彌陀佛,寺內怎麼會不乾淨?那水鬼顯然是有人做了法,緊緊纏著秦施主的,只要秦施主遠離水,便可安寧。至於……」清慧住持生怕這兩條眉毛沒了,「老衲早已算出你在禪房內放置了替身符紙,雖說能力不大,但擋這劫數遠遠足夠。若再不成,那老衲必定出手搭救,必不讓秦施主在今早離世。」
鍾言心裡的氣還沒撒完,但緩緩鬆開了手。「你隨口一說,我就相信?」
「只因秦施主的命數不會斷在今早。人各有命,他到了該走的時候就必須讓他走,但時候沒到,若有水鬼強行索命,提前收了他的魂魄,老衲不會袖手旁觀。」清慧住持揉著眉毛說,「本寺的響魂大鐘已毀,還望施主珍重,切不可行惡業之事。至於秦施主……到了時辰,便不要強求。」
「胡言亂語。」鍾言拋下一句便走了,沒給清慧什麼好臉色。他裝作聽不懂這番話的樣子,實際上是太懂了,才不敢聽。
回到馬車上,秦翎已經給她備好了墊子:「你剛出去找誰了?」
「和住持說了幾句,沒事。」鍾言坐回了他的身邊,才發現秦翎將馬車裡的窗帳拉開了。車外面,秦爍和錢修德樣子的徐蓮正看著家僕往一輛車上搬東西,正是披著白紗的僧骨。
這一路,好像比來時要快得多,或許是鍾言希望時辰跑慢點,希望今日不落日。秦翎的興致很好,一直在看窗外景色,看到什麼都和鍾言說上幾句,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那邊是一座小山,底下有一條小溪流,小時候我經常去那裡騎馬。騎馬回來順路給小妹買桂花糕,她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