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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我不去,林子太深了,我怕走不出來。」小翠玩笑著,又拎著木桶去外頭打水了。

    兩個時辰之後鍾言才睡醒,覺是補回來了,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秦翎還在旁邊睡著,一聲都沒咳,好似只要無人驚擾他就能一直安穩地睡下去。

    鍾言將被子給他蓋上,沒想到他就醒了。

    「你要走?」秦翎迷糊著問。

    「不走,出去轉轉,你睡你的。」鍾言拍了拍他。

    「好,你讓元墨跟著。」秦翎稍稍放心些,出著汗又睡著了。他出些汗是好事,鍾言用帕子給他擦了,起來將衣裳穿上。地上的兩顆雞蛋都已冰涼梆硬,仿佛被吸走了生氣,變成了石頭。他將雞蛋包起來,收進袖口,一走出去就看到小翠追著元墨打。

    「讓你幫我給地上潑水,你又偷懶!」

    「不是啊,不是啊。」元墨抱著腦袋跑,不是他不上手,而是不敢沾水,「少奶奶救命!」

    「你們輕聲些,裡頭還有人睡著呢。」鍾言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壓了一壓,兩個人都安靜下來,「翠兒,你留在院子裡看守,元墨陪我出去一趟。」

    「是。」小翠繼續去抬木桶,元墨跟在鍾言身後,離了院才問:「潑水是幹什麼?是少爺覺著熱?」

    「當然不是,他那個身子哪裡覺得出熱來,是以清治濁罷了。」鍾言說,「自打我知道這院裡有蠱人開始,我就想到了這一招。蠱人原本就忌水,潑了水他必定下不了地。所以他只能掛在樹上,被清水洗滌過的地面於他而言就是砧板。再有,如果有髒東西想要進來,其實也要過清水這關,所謂水清萬物。水是好東西,這院裡缺的就是這樣。」

    「這倒是,院裡只有一口井,還沒有多少水。剛進這院時我也納悶兒,雖然院子裡什麼都好,但就是不舒服,原來是少了活水。」元墨懂了一半。

    「以後若有時間,我還得想辦法給院子裡引水才行。」鍾言不知不覺就這樣說了,絲毫沒察覺到他忽略了秦翎命不久矣的事,「肉紙人那天晚上來恐怕也不敢直接進來,本身泥螺就不喜清水,他得等到二更之後地面全乾才進院。」

    「那以後咱們多多得潑。」元墨振臂,轉了個彎又到廚房了。

    這回沒等他們叫人,張開自己出來了,後腰上多了一把砍肉刀。「少奶奶來了。」

    「嗯。」鍾言點了下頭,「這就是你祖上的刀?」

    「是。」張開把刀遞過來,「屠戶的手藝也都是家傳的,人走刀留,一把刀傳三輩。」

    「是把好刀。」鍾言摸了一把刀背,「以前有句古話叫『殺畜保三代』,說的就是這個。尋常的邪物見了豁過牲口的人都會繞道,你有了這個,想必肉紙人不會找你。」

    「那我呢那我呢?」元墨被嚇怕了,「我拿什麼護著?」

    鍾言無奈搖頭:「你死得太早,年齡小,鎮不住。」

    元墨哼唧幾聲,只好認了這個命。

    張開將刀收回去,沒想到死了死了,自己還能沾上祖輩的庇護。「您來後廚什麼事?還是大少爺想吃什麼了?」

    「不是,我是想問問你,金鈴鐺做好了沒有?」鍾言問。

    「好了,我讓金匠放下手頭的事,先把我這份打出來。」張開領著他們去拿,家僕在後頭有一個可以歇腳喝茶的地方,張開的包袱就在這裡。他攤開包袱皮,裡頭一共九個金鈴鐺,每一個都有餃子那麼大。

    「這就是了,要的就是這個。」鍾言將鈴鐺收下,「等我用完就還你。」

    「您先用著吧。還有一件事……」說用金子,張開不著急,但一提白蜜的事就面露難色,「出去找白蜜的人都回來了,說一點都找不到。」

    元墨急呼:「這又不是金貴的東西!」

    「比這金貴的咱們秦宅都能買來,偏偏這個不行。」張開搖頭,「蜜農跟著花跑,這兩年的蜜都要上貢,百姓抵了稅。別說咱們沒有,釀蜜的人都不捨得吃。」

    鍾言相信他說的是真,這兩年還有地方鬧兵災,百姓都苦,別說是蜜,自己種下的糧食都不一定能吃到飽。「好吧,明日再派人去找找,哪怕有一點呢。現下你把銅鑰匙給我,然後忙你的去吧。」

    「您又要去後頭?」張開將鑰匙給他,但十分擔憂。

    「我可以去,你們就別去了。」鍾言接過鑰匙,帶著元墨走了。只不過白天的人氣旺,往後走不覺得淒涼,相反,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哪怕走到冰窖後面都能聽見家丁的聲音。等到他們開了那扇金銅門,還有幾個僕人從旁邊過去,只不過沒人敢問少奶奶為什麼來這裡。

    「元墨,你留在門外頭。」鍾言一腳邁進院門,這次絕對不再讓小孩子進來了。

    「是。」元墨老老實實守在門口,有了一次上當的經驗,這回絕不再踏入一步。儘管隔著牆就有小廝說話,可那口棺材擺在裡面,人的氣息就進不來似的,元墨揣著手在門口等,只見少奶奶平平安安地走到了大棺正前,蹲下之後開始系鈴鐺。

    他拿了一根紅繩,按照東、南、西、北、西東、西南、東北、東南八個方位來栓,每根紅繩都從棺木下方而起,栓木柱而終。金子打出來的鈴鐺十分小巧,懸在繩上紋絲不動。等這一切做完,少奶奶又去紙人堆那邊了。

    元墨雖然也是紙人,但自覺和它們不同。昨晚上就是這些紙人害人,現在它們在少奶奶面前一個個失了能耐,仿佛都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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