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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我不是不捨得,只是……從沒有給過別人。」秦翎見她還不做聲,心裡七上八下,如同心口懸起一塊巨石,左搖右晃落不下來,「我並沒有哄騙你,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元墨和小翠。」
「原本一共種下八棵梨樹,可我不會照料,娘親去世那年就枯死了一棵,只剩下七棵了。」
「那年我六歲,小妹剛剛兩歲,走路還不穩。」
「柳媽媽說,我娘親是因為生小妹那年傷了身子,所以怎麼都養不好。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給我留了個念想。我把梨樹當成她,有時就過去說說話。」
這些話,秦翎從未對人傾吐過,娘親的病逝如同陰雲,將他兒時的愉快全部蓋住,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灰。但他是長子,長子的身份不容他悲痛太久,他要以身作則當個兄長,帶好弟妹,若不是病得起不來了,秦家的家業也會由他撐起,不會是二弟掌權。
這會兒他一吐為快,她是房裡人,不會笑話自己。
只是鍾言一直沒有回應他,睡著了一般。唯獨那顆雞蛋一直在後頸上滾動,證實了她並沒有睡意,只是不願開口。
她是不是煩了?秦翎忍不住多想。
鍾言當真不敢言語,取針這事並不容易,他怕那根鐵針斷在秦翎的皮肉里。畢竟這不是整根的針身,而是泥螺吐出的鐵屑凝固而成,稍稍用力一些,力道不對,或角度不好,半途而廢就再難取出。郎中下針的地方是後頸和後背相連的那處,剛好是骨頭縫裡,這地方又叫「托生門」,便是魂魄居住所在,他們要封秦翎的魂,一定在這裡動手腳。
剛剛托生門的位置上只是頂出了一個黑色的針頭,現在已經出來一些了,兇險異常。
「你要做什麼?」秦翎察覺到頸後發癢,還有些輕微的刺痛。
鍾言自然不會回答,眼下正是要緊時刻。探出的針尖剛剛扎入柔軟的雞蛋白,被吸了進去,這會兒人一動就要斷。發覺秦翎的手要向後面探去,他趕忙將人緊緊一摟,這下親密無間,兩個身體當中連一張紙都塞不進來。
「我有點兒冷,快抱著我。」鍾言說,眼睛牢牢地盯著鐵針。
鐵針被徐徐引出,連帶針邊的皮膚也被微微揪起。
秦翎動都不能動,自然也無法伸手去撓頸後,但他本能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你在做什麼?」
「是不是像有個蚊蟲?」鍾言隨意扯了個理由,「方才一隻蚊子落到上面,我沒來得及打,可能給你叮了個包……夫君再摟緊些,都成親了,你扭扭捏捏做什麼?」
「你若是冷了……」秦翎扭捏著,「可以蓋上我的床被。」
鍾言被他氣懵了,這人怎麼和他二弟差那麼多。那邊是不守倫理綱常,肖想大嫂,這邊成親了還不敢碰:「不要床被,要你抱著我。」
輪到秦翎不吭聲,這種話在他聽來過於直白,不亞於白日宣淫。頸後忽地又疼了一些,還是方才那樣的刺痛,他的手腕剛好搭在鍾言的側腰之上,底下的肌膚確實不暖。
「只這一次,往後你好好穿衣裳。」秦翎垂著眼睛,悶聲嘟噥,「往後不許了,你是秦家的大少奶奶,凡事要有自己的限度,這種事不該做。」
鍾言噗嗤一下就笑了,裝作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懷抱里,另外一隻手輕輕地轉著雞蛋。可能是他太過小心,秦翎後來真不覺著刺痛,只覺著痒痒。他騙秦翎後頭是長了個蚊子包,一整根鐵針差不多都要引出來了,就差最後那麼一點點。最後鍾言呼吸一滯,親眼看著另外一端針尖離開秦翎的皮膚,恨不得啵地一聲,冒出了一滴血珠來。
「嘶……」這回秦翎有感覺了,但又因為自己是夫君,於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我脖子後面熱熱的,是雞蛋滾的麼?」
「那自然是,在我家鄉燙雞蛋的用處可大,別說是風寒,就連吃錯了東西身上長疹子都能治。在肚臍眼上滾一滾,身上就會舒服許多。」鍾言鬆了一口氣,先把那顆雞蛋扔到床下。秦翎的臉因為羞恥而漲紅,抿著唇:「你再不穿上也會著風寒,咳咳,別像我似的。」
鍾言鬆弛地抵著他的額頭,空出來的左手隨意地撥弄他的耳朵:「那夫君就再抱緊些啊。」
「這不合禮數。」秦翎聲如蚊訥,卻收攏手臂,手指忽然碰到她的腕口,又問:「這是什麼?」
「算卦的銅錢。」鍾言沒打算瞞著他這個。
「哦。」秦翎沒聽過拿銅錢算卦,遲疑著問,「你不會寫字,怎麼懂這些?」
「誰說我不會寫字了,我給你的那方子上寫得好好的。再說,寫字和算卦又不相干,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算一卦。」鍾言動了動腕口,古舊的銅錢就像活了過來,脫離紅線到了他掌心裡,再一翻,六枚呈現出了卦象。
以錢幣的正反面看陰陽,鍾言忍不住說:「陽、陰、陽、陰、陽、陰……火水未濟,中平卦,卦形是離上坎下。」
「這卦好麼?」秦翎並不信這些,但還是想要知道有何寓意。
「這卦……」鍾言只說兩個字,不說了。
「你不說我也猜到,一定不好。」秦翎反過來勸,「沒事。」
「不是,這卦的意思是『未完』,指渡河還未完成,但正因為河還沒渡過去,才有預示吉凶未定之意,將來都說不準。」鍾言從未算出過這種卦象,「這卦奇怪,若說求財則諸事不順,若說算家宅則門戶不合,若說求身體,則血脈不順。氣運不通,諸事不能如願,家運不振,枉費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