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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這是……」元墨的脾氣來得快,剛才生氣,這會兒又笑,「這是給少爺的?那今晚少爺喝什麼?」

    「今晚啊……」鍾言一笑,「渴著他,再怎麼喊口渴都不能給他一滴水。」

    秦翎聽完,只恨自己不能起身走路,將那封休書狠狠地扔在鍾言的身上!

    鍾言當然看得出他生氣,只覺得有趣。自己幫他鋪床,又留下一張方子,對得起這場短暫的夫妻結拜。只是他命數已盡,無力回天,自己不能改命,否則就會擾亂陰陽。

    現下還不到睡覺的時辰,鍾言又去院裡看了看,四處靜悄悄,唯有風吹過野草和竹林的過場聲。原本想新婚之夜就走,現在走不了了,蠱人沒死。

    救人救到底,除掉炙人蠱之後再走吧。鍾言又回到屋裡,秦翎已經體力不支睡下了,元墨坐在小凳子上,看著藥爐。

    「沒有給他水吧?」鍾言問。

    元墨嚇了一跳,大奶奶走路怎麼沒聲?怪嚇人的。他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走到鍾言面前直接跪下,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你幹什麼?」鍾言問。

    「我知道大奶奶不喜歡少爺,可少爺是被病磋磨才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最忌諱別人提『病』字。小的五歲到這裡,那時候少爺還好好的,一場大病就再也沒有好,請了幾十位郎中都沒法子,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老爺夫人說,您八字旺,能沖喜,這事小的不懂,也是不信的,可少爺平時到了這會兒就心口燒,喝多少涼水都壓不下去,今晚卻沒喊難受,可見您庇護他。」

    小孩兒說大人的話,鍾言只想笑他。「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請您過幾天再走,等少爺好一些了,您拿休書走,我不攔。現在休書被我收起來了,您跑不了。」元墨擲地有聲。

    「我要想走,閻王爺也攔不住。」鍾言將喜台上的喜餅扔給他,「拿著吃吧。」

    「您當真今晚不走?」元墨忽然直起腰。

    「過兩天再走。」鍾言別了下鬢角,紅花被病秧子給摘了,「你是否真想他好起來?」

    「自然。」元墨回答。

    「那你明早叫小翠來,我給他開方子。」鍾言說完便走向床邊的軟塌,「晚上我在這屋睡,你下去吧。」

    元墨愣了又愣,連忙點頭。還以為少奶奶不願留下,沒想到是錯怪她。

    元墨走了,鍾言連喜服都沒脫,在軟塌上一臥。他不敢去偏室休息,自己一走,蠱人必定回來。原本以為秦翎今晚能消停些,可愣是讓鍾言一夜沒睡好。他夢裡也咳嗽得厲害,滿打滿算睡半個時辰就要咳醒,有時候還能聽到他吃力地下床,一把枯瘦的身影坐在桌前翻書,或者靠著窗欞看一看月亮。

    然後,便又是止不住的咳嗽。

    後半夜,鍾言被夢驚醒,夢裡自己一襲紅衣,虛弱地靠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一半身子如同常人,另一半身子詭魅異常,聚不成人形,宛如觸手。

    「終於……生死不離,白頭偕老。」自己氣息微弱,卻笑得滿足。那人摸著自己的頭髮,旁邊是一塊紅蓋頭。

    這是什麼夢?鍾言記不起夢裡的臉,可他模糊的輪廓很眼熟。他無心再睡,乾脆看起那一對精美絕倫的龍鳳燭。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是親昵無間廝守一生的好兆頭,旁邊是蓋著紅囍字剪紙的瓜果和沒喝的合卺酒,一桿喜秤,和秦翎沒掀起來的紅蓋頭。

    三更後咳聲才停,鍾言可算睡沉了,不料天一亮又被雞鳴吵醒。

    必定是昨日拜堂的那隻雞。昨天它不叫,是因為成親在日落後,今日日頭一出來它必定要來。這都是鍾言算好的。

    那隻公雞可不是隨隨便便的,想必是秦宅專門養起來的。古有四樣鎮宅的祥獸,並沒有雄雞,只因為雄雞並不祥和,它不能福澤,只會死斗,不死不休,所以鍾言修鬼道以來最怕的就是雄雞,特別是養出鳳眼的,它叫喚幾聲,這院裡的蟲子都要往外跑。

    好奇怪,秦宅養這樣的雞幹什麼?有什麼需要它死斗的?

    「元墨!」不得已,鍾言只好起身找人。元墨睡得正香,一骨碌從偏室跑出來:「大奶奶。」

    「把院門關上,不許公雞進來。」鍾言攏好衣服,「再把小翠叫來。」

    「是。」元墨一點頭就跑了,小短腿倒騰得飛快,隨後身後一聲清脆的響亮,鍾言轉過身,竟然是秦翎將茶杯摔了。

    「咳咳……你怎麼還在?」秦翎又拿起一個茶杯,這回摔在鍾言的腳邊,「元墨呢?」

    「還真是陰晴不定,性格古怪。」鍾言剛說完,又一個茶杯扔過來,他靈巧地躲開了,一閃就閃到秦翎床邊。

    不巧,這樣一瞧,就瞧見了壓在他枕下的休書。鍾言直接將它抽出來,元墨也太不會藏東西,他再將休書打開,上頭是兩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我說你昨晚去書桌幹什麼,原來是寫我名字。」鍾言又笑著捏他的臉,「只是我沒想到,堂堂秦家大少爺,竟然對結髮之妻做出這種事。」

    他指的是更改過的休書,自己的姓名旁邊竟然被秦翎畫了一隻烏漆嘛黑的小王八。

    「沒錯,咳,你嫌我病入膏肓,我祝你長命百歲。」秦翎咳紅了面頰,每每起床都要發一通脾氣,只因為每日清晨他都要躺好久才能動彈,像廢人。怎料鍾言不僅沒被嚇走,還握住了他腕口,把起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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